第三十三章 赎罪(2 / 2)

门外的小男孩从他的身边穿过,并且打断了它的话,他跑到女人的怀抱中,享受着母爱的温暖,并掩护父亲把兔子藏起来。

它呆住了,目光空洞,很久之后,它才眨下眼睛,缓解一下瞳孔的聚焦。

又来这一出,有完没完!无论你是谁,我也要把你揪出来,然后把你千刀万剐。听到了么?听到了么——

正在它的一声声怒吼中,眼前的一切烟消云散,时间再一次被重置,曾经的所有景象层层掠过,就像是走马灯一样。渐渐的,一切归于平静,时间定格住,它来到了一座山下。一个男人正徒步下山,在山下迎接他的人有不少,村长就在其中。

怎么样?

对于村长的提问,男人有些不屑,但毕竟错误也在自己,还是勉强回答他:

我要出去,寻找所需要的药材,才能救他。

男人说完,村长赶忙从身后的村民手中接过几样东西,对他说:

也不知道外面变成什么样了,这里有些值钱的银器,拿出去卖掉,好换些吃的。

男人推辞了一下,但还是被村长强塞进手里。

对不起。

村长说着弯下了腰,本来羸弱的身体很难下腰,但他还是深埋下头,忍着驼背的疼痛,对着男人深深的鞠躬道歉。

男人正是他的父亲,他默不作声,绕开村长,转身走向家里,打算告别妻子,然后起程。

它跟在父亲后面,看着他坚韧的脚步慢慢变得脆弱,但他的目光和信念却始终如一的坚韧不拔。

父亲翻过大山,来到另一面,山下广袤的平原对他而言完全是一个新世界,他从未听过外面的世界,更从未看过外面的世界,三十年的时光中,只看得见山林村庄,看不见平原河流,眼前一个崭新的世界,他却没有一点兴奋感。

父亲拿出一张羊皮,上面记载着他所需要的东西的位置。而它站在父亲身后,见证着父亲迈出的每一步。

他来到平原上,见到一马平川的田野,银装素裹的大地,如此绝美却没有舒心感,流落在雪天;他来到城市里,见到高耸入云的大楼,车水马龙的人群,如此繁华却没有归属感,落魄在街道;他来到大海边,见到浩瀚无际的海洋,波澜壮阔的海浪,如此壮丽却没有豪迈感,呆滞在岸边;他来到草原上,见到一望无际的碧草,数不胜数的牛羊,如此惬意却没有松快感,流浪在河边。他到过大漠塞北,见过黄沙飞漠;到过烟雨江南,见过花开满园;到过田园牧歌,见过山水一色;到过高原雪山,见过了无人烟。无论多么壮观优美,又或多么凄凉悲惨,他永远都对周围漠不关心,寻找自己所需要的唯一。

不知过了多少春去秋来,多少寒来暑往,他才发觉自己的身体已经瘦弱干柴,两鬓已经斑白,而羊皮上记述的东西也已经全部找齐,该回家了。

又经历了多少次的翻山越岭,又经历了多少次的风餐露宿,他拖着自己瘦骨嶙峋的身体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家乡。然而久别的家乡对他来说也已经陌生,可能剩下的只有自己的家了。但是他却选择直接上山,去救他的儿子。

这座山就是最后的旅程了,最后的一座山了。

他来到陌生的房屋前,敲了几下门,随后便僵硬的倒下了,手里的羊皮和葫芦还是捏的死死的。

它见证到父亲从年轻的男子走到年迈的老人,见证到其中的无数次跌倒,有无数次的爬起,尽管这样,他面对走到生命尽头的父亲还是冷眼旁观。

屋内的人听到敲门声走了出来,却看见躺在地上的一个鸠形鹄面的老人。

不用了他已经死了!

屋内传出声音打断了想要救他的小孩,那人走了出来,依然看不清容貌,但是可以肯定,他就是当初许诺男人救他儿子的人。

他从老人手中拿过葫芦,但是他捏的很死,让这个人有些吃力。

我会兑现承诺的,安心的去吧。

他领着小孩走进了屋内,离去的背影下留下这么一句话,死去的老人干瘪的双眼下,竟然流出了眼泪。

寂静的环境,只剩下了自己和死去的父亲,它下意识地走近几步看看父亲的模样。确实整个人就像是皮包骨头,它握起父亲的手臂,是那么冰冷,那么轻飘。它看着父亲干瘪的眼眶中的几滴泪,忍不住失声叫道:爸。

突然,自己心中一震,恍惚之间,手里父亲的手臂愈发模糊。头晕目眩之后,它再次睁开了眼睛。就像是大梦初醒,恍如隔世,漫长的旅途结束了,困住他的幻觉消失了,自己回到了现实。

它躺在地上,手里握住的东西从幻觉中的父亲的手臂变成了那把短刃。它左顾右盼,周围的那群人似乎也刚刚回过神来,安灵的眼角甚至流出了泪水,环顾的目光停在了那个神秘的男人身上。

结束了?比预想的要快啊。

男人正好搬着一个箱子朝它走来。

没有丝毫犹豫,它提起短刃刺向迎面走来的男人。男人稍微一躲,刺偏了,把他手里的箱子打落在地,里面的东西滚落了出来。

是一些杂物,但是保存的很新。有冬天的手套,有夏天的折扇,有大小不一的衣服,有各式各样的木偶。

这是……

它望着散落地上的东西,有些吃惊,伸手抓起一个曾经很喜欢的兔子木偶,上面还刻着名字阿松。

这是你母亲每年为你准备的生日礼物,从八岁生日到现在,几岁穿的衣服,对严寒酷暑的忧虑,以及你喜欢的东西,每年她都会送。可真是烦死了,我都说了让她烧给你,她还不听,真是个麻烦的老太婆啊!

男人看着埋头把弄礼物的怪物,在它身后埋怨着,

这几年清净了,没送过什么,可能是死掉了吧。

听到这话,它按捺不住了,丢下手里的衣物瞬间回身揪起男人的衣襟,愤怒的说到:

你说什么——

你的母亲还没有死。

村长沙哑粗沉的声音打断了他们,怪物听到村长的话松开手,望向这个苍老的身躯。

你说什么?

你的母亲还没有死,她始终坚信你会回家,她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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