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四,赵昀拔杨石、杨谷为少师,且再领群臣在慈明殿内拜谒杨太后,表达对杨太后的敬重和爱戴,杨太后也很识趣,欣然接受此事,在殿中再言将江山社稷全权托付给赵昀。
初五,全绩领余玠、刘整二人北进建康府。
月中,建康城外。
建康,宋之陪都,东南重镇,仅次于临安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
昔年许国被李全所杀,徐曦稷为淮东制置使,但此人与彭义斌有隙,双方经常发生摩擦,朝廷又换刘琸为淮东制置使,刘琸对北军仍有歧视,赵昀怕激起兵变,又换姚翀为使,姚翀也算是个明眼人,一到任便荐举赵善湘为建康知府,此日来接全绩正是赵善湘。
“全帅一路舟车劳顿,请入城歇脚。”赵善湘,字清臣,明州人,濮安懿王五世孙,在位期间广施仁政,深得百姓爱戴。
“赵使君不必客气,请。”
继,全绩与赵善湘同乘一马车,行于长街,全绩见街面上的热闹场景,对赵善湘口出称赞:“赵使君治下民生富庶,真乃国之栋梁啊!”
“全帅谬赞了,建康本就民勤,下官也只是维持常态罢了。”赵善湘摆手笑道。
“赵使君这建康城中有多少兵马?”全绩切入主题。
“步军三千,马军三百。”赵善湘据实以答。
“哦!那你可知建康府吃着五万禁军编制的军饷军粮,这些钱粮去了何处?”全绩再问。
“此事属淮东制置司,建康府衙并未见到钱粮,全帅莫怪,并非下官推脱,只是府衙卷宗,确实没有记录。”赵善湘讪笑道。
“无妨,本将也只是随口一问。”全绩现在只听了赵善湘的一面之词,还不好下结论,打了个马虎:“哦,对了,赵范去了池州,赵葵到任滁州,那在楚州与彭义斌接洽的又是何人?”
“姚制置使就在楚州。”赵善湘不愿多提,毕竟是姚翀荐他为官,他不能恩将仇报。
“嗯,姚制置使亲驻嘛。”全绩心中有些差异,按理来说姚翀不驻建康,也应驻扬州,但现在直接驻扎在楚州,这和当年防李全又有何异?
是夜,全绩与赵善湘一同喝了几杯水酒,谈了一些关于建康府的政务,半夜方归。
余玠、刘整二人也未睡,一直在等全绩。
“全帅,情况如何?”余玠为全绩斟了杯茶水问道。
全绩微微摇头:“问不出所以然,看来想要回这五万编制要去一趟楚州了,如此也好,本将正想去见见彭义斌,摸一摸此人的脾性。”
彭义斌暗降大宋也有两三年了,且名义上彭义斌归属于全绩麾下的忠义军,全绩去视察一下军务也是理所应当。
“全帅三思,彭义斌只是名义上归降,谁知道他心中的实际想法,若是生了危险,后果不堪设想。”刘整力劝道。
“放心,本将是未带兵,但滁州有兵啊,他赵南仲还能不认我全绩?”全绩朗笑开口,他与赵葵的情谊一般人是难以理解的,那一把弑君剑,剑柄姓全,剑尖姓赵,这一辈子只怕也脱不了干系。
翌日,全绩过真州,三日后抵达滁州,是夜与赵葵会见于清流城府。
“呦,全大指挥使怎么想起来末将这小地方了。”赵葵这般生结交的朋友不多,全绩绝对算是一个铁杆,开口玩笑毫无顾忌。
“嘿!赵大知州何故折煞末将,绩从六品在你这从四品将作监面前怎么抬得起头!”全绩也一改往日严谨的作风,打趣回应。
“哈哈哈,走,先入堂,某可藏了美酒,义夫你就招待一下武仲,反正这雄边军你熟悉的很。”赵葵引全绩入堂,转身对余玠说道。
“是,赵帅。”余玠出身雄边军,赵葵是赏识他的贵人,他对赵葵的敬仰不比全绩少。
之后,赵、全二人入堂落座。
“说吧,这次来江淮有什么公干?”赵葵今日也收到了倒史案消息,心情十分愉悦,当年若不是史弥远打压,赵家兄弟也不必离开京湖,全绩也算给他报了一仇。
“整合禁军,建康府的五万编制收归朝廷。”全绩直言相告。
“嘶!这怕是不好办啊,收了禁军编制,淮东制置司名义下可以调派的人马就少了许多,只怕姚翀不会同意。”赵葵倒吸了一口凉气。
“呵,他愿不愿意还能阻止朝廷旨意,世人都知道淮东靠的是你的强勇、雄边二军,这五万编制的空饷他姚翀吃不起。”全绩对此嗤之以鼻。
“不好说勒,姚翀与刘琸向来是一个鼻孔出气,刘琸虽然被罢免,但还是掌管着楚州三万多兵马。”赵葵常年在淮东,对这里的军事情况十分清楚。
“他哪来的三万多兵马?淮东制置司为什么没有向朝廷上报?”全绩眉头微微一皱。
“此事还要从当年的制置使许国说起,当初许国找某商议对付李全,某对他谏了一策:意在巡查诸州,让某亲自挑选三万精锐收归淮东制置司。但许国不听劝,非要集合淮东所有的兵马,弄了七八万在帐下。许国死后,某从中挑了四万编入自家麾下,又整合了二军,才有了如今的五万六千余雄边劲旅,而剩下的三万多人就被刘琸收编,挂在了建康府禁军的名下。”赵葵与全绩的情况相仿,也是手头握着一股劲旅,这才是他们引以为傲的资本。
“这么说那三万多人都是老弱病残了?”全绩一听便已经明白了大概,淮东的冗兵都在刘琸手中。
“呵呵,也不能那么说,挑上两三千青壮还是不成问题的。”赵葵说的很含蓄。
“那还不是吃闲饭的杂军?留着他们有什么用?听闻兄长在池州屯田,要不把他们派到那里如何?”全绩动了心思,这些人给赵范正合适。
“那他肯定是开心的紧,不过如此一来淮东制置司不是无兵可用?”赵葵若有所指的说道。
“不是还有彭义斌吗?此人如何?”全绩不做回应,另开一话。
“是个忠义之人,也是真心想归附朝廷,要不然姚翀和刘琸那般打压,他岂会忍气吞声,若是当年的李全,早就宰了这二人了。”赵葵言语间有些失望。
“如此说来,彭义斌就另有他用了,你的五万人马还怕壮大不了淮东制置司?”全绩此刻心中还不能下判断,还是想见到彭义斌之后再做决定。
赵葵听到此处精神为之一振,全绩这句话就是变相的要推荐他做淮东制置使:“有些为时过早了吧?”
“不早了,南仲与绩还有子由兄都是沂王府的潜邸,某都成了殿前司指挥使,你二人不眼热吗?”全绩知道只有把赵葵摆在江淮帅臣的位置上才能保证山东不乱。
“那葵就却之不恭了。”赵葵也不自谦,这个位置没有人比他更合适……
话转楚州城。
当年彭义斌攻下大名府之后,势力达到了鼎盛,麾下有几十万将士,但彭义斌在如此档口做了一个决定,放弃了河北的地盘,回到山东地界,接手李全遗留的诸州,如今稳定控制着海、邳、徐、莒、密、安泰、兖、滕、济九州,辐射莱、登、宁海、维、益都五州,是如今山东第一大势力,手下常备兵马有十二万,将领百余人。
此日山阳城外大营,彭义斌会见宋将刘琸。
“刘将军今日来营有何吩咐?”彭义斌绝对算是忠义人中积极分子,本来他自己掌控着这么多地盘,可以随意在各州驻扎,不必看南军的脸色,但彭义斌感念皇帝招安之恩,一直以宋将自诩,对淮东制置司的命令也多做响应。
“彭使君,本将此次前来是有一事相求,近日制置司军马少粮,想要向彭使君暂借一些,请彭使君慷慨解囊。”刘琸满脸高傲,根本不像是求人态度,也算是抓住了彭义斌的心理,一而再的提出过分要求。
“这……”彭义斌闻言心中满是怒火,自己现在属于忠义军编制,按理来说应该是朝廷给予粮草,而现在倒行逆施,让他十分难做。
本来给刘琸不算什么,彭义斌麾下有的是粮食,但是这名义上就十分难听,他很难向部下解释这件事,本来他的部下大多数都是草芥出身,性急如火,急公好义,弄不好会有人忍不住想要帮他出头,届时双方在发生摩擦,彭义斌夹在其中也十分无奈。
一方面朝廷的确在迁就彭义斌,多次为他换帅,但另一方面朝廷赐赐所托非人,南北军的矛盾越来越激烈。
“怎么,彭将军不愿?想要违抗朝廷旨意?”刘琸一副小人得志的表情,心叹他还没见过如此软弱的外帅,不好好拿捏一番,这九州的银钱都让他拿去可不行。
“也罢,刘将军明日来营取粮便是。”彭义斌绝对是个有谋略有热血的将领,要不然他也不会出奇兵袭河北,此番迁就是他不想让事情走到深渊地步,但很明显他的忍耐已经快要达到极限,整整三年,三个制置使,没有一个好东西,这大宋朝廷是怎么了。
“好,那本将就告辞。”刘琸大摇大摆的走出军帐。
“不送!”彭义斌冷眼望着刘琸的背影。
值此刻,内帐中走出十数位将领,但刘琸到来之前,他们便是来抗议南军凌辱北军的行为,如今再加上这件事更是火上浇油。
“彭帅,刘琸这小儿也欺人太甚,这楚州是待不下去,不如我等反了宋庭,宰了姚翀、刘琸回河北,过那逍遥日子。”开口者为孙庆,是彭义斌麾下的军师,在乡里读过几年文章,为人懦弱好财,不敢正面与南军将领发生冲突,只在背后教唆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