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芷兰的原诗应该是“彼何人斯,居河之麋。无拳无勇,职为乱阶。”这出自《小雅·巧言》的一句,前面还有段更有名的“巧言如簧,颜之厚矣”,在座的诸位大小姐倒不觉得杜芷兰出言嘲讽杜蘅有什么,本来庶女和嫡女身份就有天壤之别,她们从一出生,便注定了争斗,况且嫡女,是万不可以屈居庶女之下的。
就在她们回想了好一阵杜蘅所射之诗,却发现杜芷兰头一次脸色十分难堪起来。
杜芷兰知道,杜蘅所射的出处是《左传》:
初,楚子玉自为琼弁玉缨,未之服也。先战,梦河神谓己曰:“畀余,余赐女孟诸之麋。
《左传》中的这段说的是楚国的子玉为了一套给马的琼弁玉缨,视申、息的百姓于不顾,丢了孟诸。最后楚成王要问罪于子玉,子玉走到连穀便自杀了。
“杜蘅,你什么意思!”身上环佩叮当的杜芷兰唰的一下站起,她胸前的璎珞也随着胸口剧烈起伏。她是少女,灵巧心思也多,璎珞上珠玉的装饰不多,反倒是自己所编的缨子,颜色鲜妍形态多样,颇具巧思。如今系在她的脖子上,倒成了笑话!
杜蘅看着她这般模样,还略显稚气的眉眼似乎还是那般貌不出众的模样,却不敢让人逼视:“姐姐说的哪里话,礼尚往来罢了。”
说完,也没看在座所有人的脸色,又吟了两句诗:
“春与繁华俱欲谢,愁如中酒不能醒。
把酒祝东风(春风,且共从容”,
然后笑吟吟的出了门。
这分明是杜芷兰第一次所覆之字,原来她早就有所射,可她为何偏偏选了苏子瞻流放儋州时之作呢?
难道只是为了对杜芷兰的《定风波》吗?
在座的诸位小姐可不这么想,杜芷兰所选《定风波》是别有她一番炫技的小心思在里面。而杜蘅所对,却让人很难不联想起前半生视苏子瞻为友,后半生视苏子瞻为敌的章惇。杜芷兰斗得跟个乌眼鸡似的,死咬着杜蘅不放,她自视为苏子瞻,实则行事作风却和章惇没什么区别。
最让人郁卒的是,杜蘅第一轮就暗中嘲讽了她,偏生杜芷兰自己还不知,实在是……太丢脸了。
***
林致君变成杜蘅已经有半月了,这半个月,她时常像方才那般出神,尤觉刑台死别还如大梦一场,况且杜蘅本尊那日确实是不小心磕到头才去的,所以她仍时不觉有些头疼。
这半个月她一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是因为实在也出不去,二是她这个身子孱弱,需要静养。
今日被她的“嫡姐”拉出来到旁人府上玩射覆,她才开始真正打算起未来的出路。
杜芷兰她之前也见过,品貌也算上佳,今日看来,实在是名不副实;杜蘅作为一个庶女实在是在圈子里没什么存在感,估计每次都是被杜芷兰拉出来对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