划分永恒与须臾的结界就像被打碎的镜子般悄然碎裂,蕴含无尽光辉的碎片在半空解体,化为无数金色流苏随风摇曳,如梦似幻。
埃尔德里奇僵硬地转过头想看清制住他的究竟是何方神圣,在那一瞬间他脑中闪过无数形象:体表流动着星空背景的星光聚合体、阴暗伏行的蠕动混沌、蕴含无穷光辉的人形轮廓、位于时空之外宇宙深空地带的门——这些都是女神记忆中她的子嗣在遨游星空时所见到的上位者,那是光是站在那里就会源源不断向外辐射信息污染,没有其他上位者庇护光是看上一眼就会陷入疯狂的恐怖存在。
然而印入眼帘的却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娃娃脸青年。
不是星光聚合体,也不是无法名状的蠕动混沌,更不是蕴含无穷光辉的人形轮廓,只是一个……用肉眼看不出任何特殊之处的年轻人。
他穿着一套旧世界常见的运动服,五官样貌不是很出众也没有让人印象深刻的要素,只有那张娃娃脸的关系让他看上去像个高中生,身上没有缠绕着超凡力量,也感受不到任何来自外界的信息污染。
可……普通人能撕开永远与须臾的结界,将他按在原地还剥夺超凡力量和未来观测的能力吗?
埃尔德里奇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你到底是……”
“吾乃行天之道总司一切之人。”吴铭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头,“现在,来,细数你的罪恶吧。”
埃尔德里奇感觉自己脑子都快卡壳了:“啊?”
吴铭当然不会等他回过神,在对方愣神的片刻就不讲武德地动手了。
“收容空间雅座有请!”
菱形裂隙展开露出里面星光灿烂的宇宙星空,仿佛一只无形巨兽咧开嘴角慢慢张开了星空巨口,接着一股难以抵抗的吸力从裂隙中传来,埃尔德里奇只感觉一阵剥皮拆骨的剧痛传来,仿佛有无数双手生生撕下了身上每一块血肉,又被压路机来回碾压,他甚至都没能来得及做出任何有效抵抗,身体已片片崩解化为飞沙被吸力裹挟着卷入那道深邃幽远的星空裂隙。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化为飞沙变成那张星空巨口的盘中餐时,那股吸力却兀然停止。
吴铭意识中也弹出了神性生物无法收容的错误信息。
“果然是神性生物……话说回来我记得所长好像说过,神性生物是具备了二阶生命性质的特殊生物,所以这家伙也和那时候的生命树一样吗……”
吴铭叹了口气挥手关闭收容空间,思维也下意识发散起来,而重新夺回自由的埃尔德里奇也惊惧万分,甚至都不敢收回自己损失的部分躯体,身形迅速闪烁几次空间跳跃远离了眼前这个可怕的敌人。
“您究竟是什么存在?!为什么要伪装成人的样子!”埃尔德里奇惊魂未定,周身尘雾飘荡涌动瞬间便重塑了肉身,但从他脸上逐渐蠕动崩溃的肉芽,还有皮肤下接连凸显,密密麻麻印出一张张五官狰狞、痛苦的人脸可以看得出来——他的状况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被你这么一说我有点难过。要不让别人来评评理,看咱俩放在一起谁更像怪物?”
吴铭瞥了一眼对方也没追击,踱步到两人身边调出修复模块为赵姒妲治疗,修复光束拂过人偶少女的装甲外壳,淡金色的柔光如同液体从体表触目惊心的裂纹渗入,在吴铭的意志下快速修复、重塑她体内已经扭曲崩裂的机关零件。
赵姒妲专心感受着身体的修复进度,看着在修复光束中快速重构的左臂:“外形上来看管理者更像人。”
吴铭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我怎么总感觉你像拐着弯说我不是人……”
人偶少女别开头,眼眶深处的呼吸灯闪了闪:“你的错觉。”
治疗好赵姒妲后吴铭转头看向寄生莎白,他的视线久久停留在后者身上,如果不是对方在前几天突然找上门自爆身份,他恐怕根本想不到这边的伊丽莎白会沦落到成为寄生者的地步,更想不到这一重废弃历史的她居然背负了这么多东西。
“伤势如何?需要帮忙吗?”
寄生莎白摇摇头:“按照之前说好的办吧。”
“你确定?”吴铭看着她,但见后者却以沉默回应,也只能点头道,“好吧,尊重你的意见。”
埃尔德里奇表情阴沉,他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来回扫视,如果只有神孽和那具无魂空壳的话他自然能轻松对付,强夺重演生态圈的力量和知识,但现在半途又杀出一个实力深不可测的强大存在,看样子很有可能是庇护两人的上位存在,想到这里埃尔德里奇心中不禁也有了退意。
“您为什么要妨碍我?”
“用妨碍这个词可能有些不准确。”吴铭伸出手指纠正道,“准确来讲是我有笔账要跟你好好算算。”
“算……账?”埃尔德里奇表情沉了下来,他在快速检索大脑中的记忆却想不起来自己以前在什么时候得罪过对方,不过他马上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抱歉,我不清楚这两人受您的庇护,如果因此冒犯到您,我再次向您致以歉意,并且我愿意为我之前的过激行为做出补偿。”
吴铭眉毛一挑,挑衅道:“怎嘛?怂啦?现在发现打不过就想跑啦?”
“我没有与您这样的强大存在为敌的想法,我的目标只是改造这颗星球上的人类。”埃尔德里奇连连摇头,“只不过这个过程中需要借助他的力量,所以……”
他目光瞟向寄生莎白,话音未落他就感觉眼前一花,后者的身影似乎晃了一下,可等他再定睛看去时却发现对方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埃尔德里奇不清楚刚刚那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环绕在心头的违和感和这种不同寻常的诡异变化让他更加警惕,部分躯体悄然分解、化作尘埃弥散在周身的空气中,防备着随时可能到来的偷袭。
“所以什么?”
吴铭看着他,笑眯眯地反问道。
“所以就能牺牲伊丽莎白,能牺牲这座城市里千千万万的普通人吗?”
“这是我拯救世界的方法。”埃尔德里奇冷静地回应着,但却没有丝毫放松戒备,“末劫已成定局,与任由人类继续沉沦,还不如牺牲少数拯救多数,这是我想到唯一能让人类幸存下来的方法,也是无尽循环中最接近成功的一次,如果这次不能成功,未来又不知道要尝试多少次,循环多少回才能获得摆脱循环的机会……”
埃尔德里奇似乎想要努力说服吴铭,可后者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斜睨了他一眼:“说完了吗?”
“对于救世这一点吧,其实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本来也没什么立场来评头论足,而且我也不是很在乎你的心路历程。”吴铭五指张开握住面具覆在面部,蓝色火焰从掌心晕开将他全身包覆,接着一柄镶满宝石的黄金长剑被他从蓝火中拔出,“只是我觉得吧……你们这群人他妈的是不是有大病啊?”
火焰飞舞着化为甲胄部件、披风,吴铭宛如舞台上的骑士般凛然而立。
“一个两个怎么都是这个叼样,嘴上嚷嚷着为了拯救世界,拯救人类不惜牺牲一切,把别人的生命踩在脚下还大言不惭说这是必要的牺牲。”
吴铭脑海中闪过一张张面容,阿狗、莉娜、阿茶、孟亦然、鲁长庚、克里斯蒂娜、润土还有在天启城中挣扎求生的人们……即便这世道再怎么蛮不讲理,再怎么穷山恶水,再怎么抱有恶意,他们仍然在这狗屎世界里顽强生存着。
在漆黑无光的永夜,在苦寒苍白的冻土,在荒芜炎热的沙漠,在旧都市的遗迹中,无论在哪都能看到大灾变后努力适应新世界环境的人,他们饱经劫难、支离破碎,却仍然有人在这满目疮痍的世界中护住了微弱的文明之光,向着复兴文明的未来蹒跚前行。
可现在埃尔德里奇却想否定这些人努力和未来。
说实话,他有点生气了。
“我很讨厌你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
周身围绕的蓝色火焰轰然炸开,嘴里说着垃圾话的吴铭就站在火焰风暴的中心,持剑平指埃尔德里奇。
“记住,任何人都不是你的棋子,也绝不应该被当成棋子摆布——我说的。”
同时,一段紧迫激昂的旋律也从他身上的小音响中传出。
那旋律带着强敌当前的紧迫,带着明知不敌却依然选择挺身而出舍生取义的悲壮,然而就在这首振奋人心又带着死别悲怆的曲子即将攀上顶峰时,吴铭却突然把怀里的小音响砸碎在地,碎片四溅,乐曲也戛然而止。
他的行为把所有人吓了一跳,倍感莫名。
“这bGm可不兴放啊……”吴铭冷汗涔涔从收容空间掏出另一个小音响,黑着脸瞥了眼手机上的时间顺便还切了另一首歌,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嘀咕着,“此曲一出非死即伤,我可不想当下一个受害者。”
寄生莎白:“……?”
赵姒妲:“无须在意,这是管理者的怪癖。”
“你在耍我吗……”埃尔德里奇面色越发阴沉,暗地里将更多尘埃般的肢体扩散开,在周身构筑层层防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