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生活,平淡如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似细水无声而行。
十四岁的李乂长成高大质朴的少年,浓眉大眼,仪表堂堂,母亲说他越长越像他的外祖父了,练气已有小成,身体更加灵活、轻盈和结实。
屋后四人,这几年间,除了红衣女孩长得更加修长,苍白的脸色也带有丝丝红晕了,其他人没有丝毫变化,五年生涯,对他们来说,弹指一挥间而已。
母亲打算让李乂跟着后院的黑伯打铁,这也算是学门手艺,将来也能有个吃饭的本领,黑伯要是不愿收儿子为徒,就去县城找他姑丈,在县城经商的“老好人”郝清力,让儿子在县城的作坊学门手艺,或去县学读书,学个刑名算学,将来也好托人进入县衙,做个账房书办,孬好算是公门中人。
母亲带着家酿高粱酒和两只野山鸡,来到黑伯处,和黑伯说明了来意。
黑伯身形魁梧,肤色黝黑,脸上五官棱角分明,带有阳刚之气,特别是眉毛末端上翘,看起来更是霸气十足,说话干脆,笑起来十分爽朗。这么多年相处,黑伯知道李家是厚道人,正好来个说话的,便答应了收李乂为徒,跟着自己打铁。
李乂忙给师傅行叩头大礼,算是成为黑伯徒弟,母亲更是千恩万谢。
李乂每日早早起床,晨读一个时辰后,去帮师傅烧制火炭,鼓橐装炭,火炭要提前烧制,除尽硫磺,才能炼出好钢。打铁时,李乂就帮师傅抡锤,师父用小锤,徒弟抡大锤,小锤告诉徒弟往那里砸,徒弟的大锤就往那里锤。
黑伯交给李乂小牛皮制作的薄薄围裙,防止飞溅的火星烧破衣服,黑伯想让徒弟知道打铁的辛苦,就让他挑了最重的铁锤。黑伯原以为李乂抡不动三十斤的大锤,没想到这小子轻轻松松抡了起来,师傅吃惊不小!更没想到,李乂叮当的敲了一天,师傅让他把铁块都快揉成面团了,也不见疲惫!
李乂的力气已远超他人,在山中修行,心静不乱,能做到凝固心神,心如止水,不似外界,纷繁物扰,容易迷惑心志,不争长短、不困心、不扰行有此结果,黑伯细想自己年轻时,也不能如此,心道:“难道这小子是天生神力?”
黑伯让他继续抡锤,发现轻轻松松的完成,看来真是天生神力!
师徒二人又叮叮当当的敲打起来……
初夏下午,黑伯和李乂正在满头大汗的打制刀剑。
黑伯这一个月来,就让李乂反复的揉叠刀胚,将精铁快揉搓成面团了,可黑伯见到一个个成品,叹息一声,扔到火炉中重又融化。
黑伯取来几枚长刀长剑,从刀鞘中抽出长刀,当战刀乍出鞘时,寒意弥散开来,饶有兴趣的问道:“小子,你知这倭国、禺支和云中的刀剑吗?”
李乂细细端详战刀,果然是宝刀利刃!不但精致,而且锋利。
“师傅是不是想打制这样的战刀啊?”
“可老夫还是打造不出来啊!我只知打造的过程,也见过别人锻制,可老夫依然做不出来,可见世间之事,真是无穷无尽的奥妙啊!”黑伯拿起台子上瘦长的战刀,“看看,这就是倭国战刀,这可是闻名中土的利器。”
李乂接过战刀细看,刀身远比中土细长,上有波浪花纹,黑色刀身有古朴宁静之气,波浪形的刀刃上宛如碎钻闪亮,这黑白交辉,让人心动不已。
“这是用淬火和包钢技艺制作的,要将铁锭击碎,从中挑选玉钢做成内核,坚硬异常,但是太脆了,所以要反复摺叠,折叠千层后就是这些花纹。”指了指刀身的花纹,看到李乂恍然大悟的样子,黑伯说道:“不要以为这就做完了,在这层玉钢内体上,还要包裹韧铁,这样才能让这枚战刀软硬适中。”
“师傅为何不打制一把?很难吗?”
“这刀中有很多工艺秘密,倭国制刀师从不外传,玉钢的熔炼和淬火,老夫就没掌握。”黑伯有些无奈,“当年想拜最著名的制刀师三池典光为师,可他死活不收,说法不能轻授。”说到这里,愤然道:“这老家伙说我不是倭人,其心必异,将来会把这手艺传给别人。”嘿嘿笑道:“你别说,这老家说的也对。”
“师傅,这把刀谁打制的?”
黑伯心安理得的说道:“这是三池典光打制的。”
“那云中的战刀那?”李乂抽出,战刀宽大厚重,且带有弧度。
战刀出鞘,发出幽蓝光芒,冰冷的让人感到阵阵彻骨寒意。
“云中铁奴部如何打制武器盔甲,老夫倒是知道,只是需要金刚砂。”黑伯指着战刀,“这刀锋呈现淡蓝色,金刚砂是关键,这刀比倭国厚重,适合骑兵使用。”黑伯舞动战刀,颇为称手,“这战刀可以铸造,利用范模,能快速冶炼,适合大规模的装备云中骑兵,战马长刀可是云中骑兵纵横天下的依靠。”
“这是禺支战刀吧?”李乂拿起一枚弧度更弯,刀身更短的弯刀。这枚刀布满了花纹,更加的繁美精致,“没想到,异族人的锻造技术更厉害。”
黑伯爽朗的大笑,“这禺支可不是异邦人,也是中土之民!”看到李乂惊讶的目光,解释道:“中土史书记载的多是华朝、易朝和当今农朝,其实,还有个不见于史书的朝代,虞朝!这个两千年前的朝代太久远了,已经淹没在尘世中。”
“虞朝和禺支有何关系?虞朝在中土,禺支在遥远的西北那。”
“华朝建立,这个由禺支建立的虞朝就覆亡了,他们被胜利者驱逐到了四方,有个大家族迁徙到了西北,在那里繁衍生息,和当地人结合,慢慢建立了部落,这就是禺支啊!”黑伯看到李乂怀疑的目光,语气不忿的言道:“没见史书,就以老夫骗你啊!其实,人家是有史歌的,是用来唱的,叫《西征记》,讲的就是他们的先祖高珍领着部族西征的故事,大王就却建立部族,高附建立国家的历史,后来也用文字记载了下来,和我们史书一样了。”
“师傅会唱吗?”
黑伯似在回忆中,“老夫曾听过,自然会点儿,不过唱的不好,要是用中土的语言唱,就不好听了,我们中土的字是象形的,禺支的文字是表音的,他们唱起来很好听,若是那边的诗人来唱,真的是苍凉悲壮,动人心弦。”
黑伯拿起禺支长刀,“考考你,为什么是这个形状?”
“徒儿不知道。”李乂这是首次见到禺支战刀。
黑伯有板有眼的做出冲杀动作,讲解起来,“因为禺支战马更快,禺支骑兵喜欢单打独斗,作战时,喜欢捉对厮杀,他们的战刀用起来更加灵活。”
“看看这花纹,多精致!”黑伯指着战刀上细密精致的花纹,轻轻抚摸,“据说禺支制作时,淬火的火液就不一样,这也是人家的绝密,老夫试图偷学,结果差点惹恼了他们,幸亏老夫跑得快啊!要不然……”黑伯说着,嘿嘿一笑。
“师傅,这枚剑那?”李乂抽出一枚古朴的长剑。
当长剑出鞘时,宛如抽出暗铁,通体沉闷,毫无光华。
“这是火灵打造!”师傅很是崇敬,指着剑身上刻蚀的两个字,说道:“这是的铸剑师名字,野望!”指着左边一行字言道:“这是刻蚀的箴言。”
李乂凝视着刻蚀的古老金字文,见其端整雄浑,禁不住的赞叹,“师傅名讳是野望啊?这箴言是?”李乂细细辨认,惊喜的言道:“自强不息!”
“小子,这是火冶大师,公冶野望制作的八卦剑中的一枚,这八卦剑分别对应乾坤八卦,‘自强不息’、‘厚德载物’、‘申命行事’、‘恐惧修省’、‘作事谋始’等,箴言篆刻在剑身,公冶打制的这四长刀四长剑,六柄已在灵族和神族的战斗中残破了,当世只有两枚了,另柄长刀上应该刻蚀‘裒多益寡’。”
“师傅,‘野望’二字,是你在上面篆刻的?”
黑伯失望的摇头,“这剑水火不侵,是火灵公冶野望锻造的,野望是碰巧了,老夫当年认为这把剑应属于我,由此掀起腥风血雨啊!灵族其实是天地间最聪明高贵,优雅美丽的,也只有他们能锻这把剑,也只有他们能篆刻这文字。”
李乂听到灵族这个名字,好奇的问道,“我听说过这个种族生活在灵域,他们非常心灵手巧,很多强大兵器、精美器皿、贵族饰品就是他们打造的,我娘有个簪子,据说是灵族打造的,可好看了,还是金镶玉的朱凰那!”
黑伯看起来心情甚好,就无心的随口清唱着轻快的歌曲……
长长小路门前铺,绵绵延延千万里;
背着包裹,牵着马儿,吹着短笛,轻步出门去;
向着山的那边,海的那面去;
徐来的清风在树间轻吟,你要到哪里去?
我要向着东方的浊鹿山,金色阳光升起的地方去;
林间飒飒作响的金叶轻问,你要到哪里去?
我要到西方的白蒲泽,银色月光倾洒的地方去;
沙滩上浪中追逐的沙粒问道,你要到哪里去?
我要到北方的松隐谷,蓝色星辉散落的地方去;
暮林松涛汹涌,蓝川花墙灿烂,清水飞鸟高歌,画境幽雾弥漫。
美丽的灵域,我的家园……马儿得得跑……
李乂听得入神,“灵域真的这么美吗?”
“灵族居住的太梁山是天下最美的地方。”
想象着灵族,李乂问道:“那他们……不种五谷粮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