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房间中,刘龟蒙师傅正在给主父元、任破奴和任公明三人上课。
刘龟蒙五十多岁了,正端坐在前,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穿着的文士袍也是干净整齐,虽然穿的是布衣,却满含端正方严,威严凌人之气。
最前排是金武章,二十岁多点,长得最是成熟,身材高大魁梧,刚刚练完武,感觉有些饿了,肚子里咕咕作响,就有些心不在焉了;旁边端坐的是十五岁的主父元,和师傅一样的严丝不苟,心机深沉;后面是任武原十七岁的小儿子,英气勃发的任破奴和任武原的十六岁侄子,有些散漫的任公明。
刘师傅开场言道:“任总镇刚给你们教授了《乾坤大略》、《权书》这两本书,虽是兵家所著,书中却大部分讲述了治国之道,你们可曾细品领悟?”
见到弟子纷纷点头,刘师傅瞪了眼要睡着的金武章,让他机灵一下,然后翻书言道:“今日讲授的是河间史书,《东国实录》,我们河间自农朝四百五十九年,第一任河间公师载圣开始立国,算起来有四百三十三年了,在四百多年中,共有二十五位河间国主。其中算得上俊杰者,为师以为,首推开国之主师载圣。”
主父元不太认可这个说法,“师傅,弟子以为,第十任河间公景伯圣堪称不世之君!汗王乌古轶德攻破大平城时,河间公景戎被迫自杀,当时不过十五岁的世子,伯圣带领亡国臣民流浪到皇领。十三年后,景伯圣不但重新立国,营造大昭城,还设法安抚了北方三镇,让他们遵从公府号令,统帅河间军民抵抗住了云中的三次进攻,并移民开发城间地,正是有了此位河间公,才使河间不至于衰落亡国,而且有了中兴之象,弟子以为,景伯圣虽说守成,实则开国!”
刘师傅满意的捻须,点头微笑,“不错,看来公元是好好的看了这实录了。”刘师傅讲完后,笑着摇了摇头道:“为师认为,这多是河间大智者,有神鬼莫测之能,人称‘鬼才’的中行昚之功。此人学贯兵家法家之学,且有纵横家之实。河间中兴,多赖此人,摧敌锋于正锐,挽狂澜于既倒,无愧于河间第一智者之名。当年他跟随景伯圣流亡到了皇领,正是他的天纵之资,才让河间得以复国。”
主父元对这个答案有些意外,赶紧问道:“师傅,弟子怎么没有听说?”
刘师傅无奈的笑道:“此人家族后来被族诛,他的功绩被有意抹杀了,其实,在《云中秘史》中记录的很是翔实,为师也是在皇领浩书院看到的。”
看到是三位弟子惊奇的眼神,刘师傅言道:“这位不世之材,存河间、乱云中、消皇领、弱东元、强元越而霸夫真,可谓是千百年来纵横家的巅峰!”
看到他们满脸的疑惑,刘师傅将这段历史娓娓道来,“三百多年前,云中南下,河间在月余灭国,无奈迁都大昭城,北有夫真威胁,西有云中随时牧马,东元和皇领也意图吞并这个新建之国,国势真是危如累卵。汗王乌古轶德和最骁勇的哈图巴拉虽死,但其继任者,汗王乌古布合统领下的云中,依然十分强大,穆和赉、孛日赫这些能真善战的将帅犹在。乌古布合上台后,威望不足,为了凝聚人心,决议联合夫余王觧满雍,攻击城间地,当时可是两路大军并攻啊!”
任破奴满脸疑惑的问道:“师傅,那不是因为马成堡镇守李经城,贲闻堡镇守的张子林誓死抵抗,才赢得的胜利吗?马成堡可是攻不破的堡垒!”
师傅摆手笑道:“破奴,当时的马成堡和现在的马成堡一样吗?当时的马成堡哪有今日马成堡之规模,李经城就是战神,也顶不住强大云中的倾国来攻。”
三人明了当时河间之危局,脸上带着忧色,平心静气的倾听。
任公明好奇的问道:“师傅,如此危局,我们河间如何取胜的那?”
刘师傅兴致颇高的继续道:“中行昚作为河间人,自然要让国家存活下来,为了此举,他先让河间公故意惩罚了自己和家人,独身逃难,到了云中央狄城。”
金武章有些吃惊的言道:“逃难?”
刘师傅若有深意的点头,“不错,这是他谋虑的一角而已!他先到云中见汗王乌古布合!见面后,他叹息言道,‘汗王这是自取灭亡啊!’,乌古布合自然很是不屑,反讽怎么是云中自取灭亡之举?倒是你们河间灭国不远矣!”
任破奴点头道:“这倒是不假!”说完后,不解的看着师傅,“师傅,这中行昚怎么就能说动汗王的那?怎么看,都像是死局啊!”
刘师傅面带敬仰之色,“要不说此人是鬼才那!他的智慧,岂是我们能猜度的?他不慌不忙的回复,汗王,河间灭亡是迟早之事,我之所以到这里来,也是希望将来河间灭国时,我们中行家能有立身之所,无奈之下,就先到这里立功!”
任公明嘿嘿笑道:“这倒是和他逃亡对的上了。”
刘师傅没有理会,继续道:“古人有言,国有内轧,定要攻强,以削弱国内的对手;国有外乱,那就得击弱,借此来增强威望!现在汗王面临的问题是内轧,你的两个长兄,乌古绍布和乌古察布实力雄厚,你难以约束和号令他们,很明显,你的目的是削弱他们,结果你却愚蠢的派兵去攻打我们河间。”
主父元细听,若有所悟,“师傅,弟子知道中行昚的意思了,若是汗王派两个王兄作战,灭亡河间,那就是给他们增灭国之功!建功立业后,他们的地位更加稳固,恃威而胁迫汗王;若是汗王独自领兵作战,则大军倾国而去,后方空虚,两个兄长就会趁机作乱,无论结果如何,对汗王都不是好事。”
刘师傅赞许道:“主父元悟性最高,深得治国精要!中行昚曾对汗王言道,你伟大的父汗,乌古轶德死的突然,没有指定继承人,你是幼子守灶,拥有兵马最多,强者为王而已!你两个强大的王兄,分别被大将孛日赫和哈图巴拉所支持,实力强横,岂会心服口服?河间新建,苟延残喘而已;大昭城新筑,又薄又矮;君主新任,威望不足;大臣弱懦,皆是怯战;而百姓新移,极其厌烦战争。”
“若让两个长兄进攻孱弱的河间,顷刻而下,不过是让他们增加战功;而皇领和东元两国,国土广阔,国力雄厚,国都高大雄伟,兵器精良,而这两国也都曾被你的父汗攻打过,皆是残破不堪。想必你的两位兄长都希望建立不世之功,以此来争夺汗王之位,你何不让他们分别带兵去攻打皇领和东元那?”
任公明笑问:“两个王兄也不是傻子,为何听从乌古布合的摆布那?”
门外的钟君卿见气氛轻松,众人难得愉悦,就端来茶水,赶紧斟满退去。
刘师傅端起茶水笑道:“因为乌古布合抛出了大大的诱饵,他和两位兄长杀白马,宰黑牛,对天盟誓,若是他们能征服中土,将会裂土为王,不用听从云中王庭的号令。等他的两个兄长出征后,中行昚对汗王笑谈,自己相助汗王,怕被河间不容,而汗王也当着所有人击掌为誓,若是中行昚落难,可到云中逃难。”
说到这里,刘师傅长长叹息道:“任谁也没有想到,一语成谶啊!可能杀伐太重,不得天佑,中行家族真就沦落到了云中,受昔日仇家羽翼下寻求庇护。”
听闻中行家结局如此,众人连连叹息,主父元道:“不知是哪个无道昏君!”
刘师傅没有评论,而是继续道:“河间公将妹妹嫁给了更北方的海真,和海真私下结盟,对海真王道,云中强大,不可力取,你暂时屈从,派出少量军队和大量物资去助云中和夫余,以安敌人之心,让他们无后顾之忧,这样他们就放心的倾国之力去进攻东元和皇领,将来他们失败了,你可派大军袭击夫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