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羊突然感到自己沉重的责任，凝重点头，“我知道，爷爷教过我，孝经里有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是故，孝道，要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
“好孩子，这都学会了，《大雅》中云：‘无念尔祖，聿修厥德。’，就是告诉我们，不忘祖先，要修德广业，来藉慰先祖在天之灵。”说到这里，看着远山高天，面色悲痛，语气失落道：“爷爷是不孝子孙，家业在爷爷手中败落了。”
白羊不知道如何安慰爷爷的悲伤，“爷爷，可是我听婆婆说，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永恒，世间的所有都会化作尘埃，消失在漫漫无涯的时空中。”
这句话不但没有安慰老人，反而更添忧伤，老人静听风声，沉默不语。
看到山中小屋，白羊对爷爷言道：“爷爷，我去看看婆婆吧！”
还没等爷爷答应，白羊就撒开丫子，朝着山坳中的石屋跑了过去。
推开低矮的篱笆门，白羊蹑手蹑脚的朝着石屋走了过去，他想给婆婆大大的惊喜，毫无声息的走进石屋，沿着门缝，白羊好奇的看看婆婆在做什么。
可是眼前的一幕，让白羊惊讶的无以言语，吓得两腿发软，差点坐在地上。令人恐惧，可是白羊的眼睛却禁不住的盯着房间中神秘人的一举一动。
炜烨秀容的妇人，正将人皮铺于榻上，手执彩笔，全神贯注的描绘。
感受到细不可闻的呼吸声，淑丽光华的妇人倒是淡定，从容的放下彩笔，将人皮拿起来，如同振衣，将人皮披在身上，白色的烟雾绕缭，就看不清了。
白发苍苍的婆婆健步走了过来，将木门轻轻推开，慈祥和蔼的言道：“小家伙，怎么来了，也不和婆婆说一声，竟然偷偷的跑过来，进来吧！”
身体不受自己控制，白羊脚步生硬的进入石屋中，坐了下来。
半天才回味过来，眼中有了灵气，白羊语气惊异，“婆婆原来这么漂亮，为什么要装作丑陋的婆婆，我看到那些妇人都在拼命打扮，想变得年轻漂亮！”
似乎很享受这个孩童发自内心的恭维，婆婆眼睛变得清亮，微微一笑，露出令人目眩的皓齿，“世人多愚，以颜丽为美，世人多迷，以面貌度人，世人多蠢，以奸佞为忠，世人多惑，以妄语为真！爱人多爱美色，虽死而无悔。不过，天道好还，愚而迷者不悟，就是这尘世间的悲哀啊！婆婆啊，还是做婆婆的好。”
似懂非懂，很是玄妙，白羊问道：“婆婆究竟是谁？”
婆婆不以为意的笑道：“人家喊我癫婆婆，就当我是癫婆婆就是了。”
白羊摇了摇头，“我听爷爷说，婆婆并不疯癫，只是看着疯癫。”
咯咯娇笑，动听的声音传来，“婆婆今日心情好，给你摘个果子吃。”
跨步出门，婆婆倏然变回白羊再熟悉不过的婆婆，还是有些佝偻的身躯，还是蹒跚的步伐，还是满头银发和深深的皱纹，还是残缺不全的黄黑牙齿。
石屋还是那个自己熟悉的石屋，一切照旧，白羊的心安定下来。
门前桃树上结着几个微黄的果子，婆婆摘了最大的那个，递给了白羊。
白羊接了过来，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急急塞入口中，他好奇的盯着手中黄桃，细看之下，才看到桃上竟然有写淡淡的精致花纹，如同雕刻在上面的符文。
婆婆半是打趣，半是认真的笑道：“这是世间无有的金桃，这桃树是从东海方丈岛上得到的，世间怕只有这棵了！婆婆走遍中土，只在这里栽活了一棵，婆婆就守着这棵金桃树了，你这个傻小子有口福，让你当黄桃吃了好多年。”
白羊盯着眼前黄桃，惊奇道：“这是金桃？这么贵，婆婆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婆婆爱怜的拍了拍白羊的脑袋，“小家伙，普天下的世人，也就你吃上了，婆婆喜欢你身上的味道，那是婆婆才能闻到的香味，和婆婆像，婆婆才喜欢你。不过比起东海那颗桃树来，这棵就差远了，那棵旸桃树可是孕育了强大的种族。”
看到白羊没有吃下金桃，婆婆好奇的问道：“小家伙，为什么不吃？”说到这里，婆婆眼中闪过不耐，开着玩笑道：“难道怕婆婆的果子有毒吗？”
白羊断然的摇了摇头，“婆婆，我不舍得，想给爷爷留着，爷爷身体不好了，我想让爷爷吃了这个果子，能长生不老，让爷爷陪伴着我长大。”
婆婆对这个回答非常意外，眼神重又慈和，“小家伙，尘世间哪有长生不老，众神都消失了！你看看，连日月都要交替，何况是人那？凡人岂能不死？”
白羊对婆婆郑重其事的言道：“婆婆，我想将来能成为王侯将相，等爷爷死了，为爷爷修筑高高的丘陵，建造大大的祠堂，让爷爷享受很多很多的祭品。”
婆婆笑道：“王侯将相，哼哼，若是你成了王侯将相，那你就不是白羊了，你就变成了另外的你了！别忘了，那些高高在上的朝堂官员，是最为心狠手辣，冷血无情的，若不如此，怎能爬到高位！你将来会变得自私贪婪，虚伪狡诈，甚至于为了权力，对父母子女下手！我问你，白羊，你还想成为王侯将相吗？”
白羊认真的问道，“婆婆说过，人也都会死的，不管是好人还是坏人！人总是会变得，今日大家眼中的坏人会变成将来的好人，是吧？”
婆婆不解其意，感觉颇为有趣，拍着白羊的脑袋，“是啊，小家伙。”
白羊有些超越年龄的老成，望着远处步履蹒跚，满头白发，身穿灰羊皮的爷爷，毅然点头，“那我还是想成为王侯将相，为爷爷修建高高的祠堂。”
婆婆有些酸楚的苦笑，上前抚摸着白羊的脑袋，“好聪明的小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