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王叔和中官令翟元一面色不悦的离去,正在练武的华襄、祖在中、虎卫等紧步围了过来,询问情况,陶惕生将方才发生的事和众人细讲一遍。
当着众人面,陶惕生不留情面的教训起师辰善来,“望大征台以后做事前和我等商议,不要等做了再告诉我等,让人措手不及,如此任事,取败之道!”
对于怒火和喝斥,位高权重的大征台极有涵养,不愠不火,只是温和笑道:“那天喝多了,醉的一塌糊涂,都不记得发生什么了。再说此人留着就是祸害,父王随时会用他来对付我的,大君心腹会随时把这事揪出来的。”
年纪最大的虎卫,王士龙冰冷言道:“秘密除掉傅良臣,永绝后患。”
虎卫樊大有心机深沉,沉默寡言,琢磨片刻,点头同意,“士龙所言有理,不能留着把柄在王上和大君手中,待会儿让傅良臣无声无息的消失算了。”
虎卫邽远天性格爽直,着这个提议颇为不屑,“还用什么无声无息,都送来了,直接拖出去砍了就是!这种货色,贪生怕死,背叛上官,砍了是便宜了他。”
虎卫锜德堂最为骁勇,也最为暴虐,面带狠厉之色,嘿嘿笑道:“交给我吧,我把他开膛破肚,尝尝他的心肝什么味道,剩下的就喂狗算了。”
陶惕生不屑一顾的看着众位虎卫,“一帮蠢货!怪不得就是做亲兵的料。”
如同凶神恶煞的虎卫们,听到陶惕生所言,也不生气恼火,他们之间开惯了这种玩笑,不善言辞的索侯来道:“长史,你有啥高见,说来听听。”
陶惕生语气决绝,“不管公开,还是私下,绝对不能除掉傅良臣!而且,大征台上书王上,请求撤去大征台封号,以后不再使用这个官职。”
向来谨慎的华襄和祖在中也不理解,用不解的眼神看着陶惕生。
陶惕生看着众人,有些失望的摇头道:“还不懂王上的意思?这就是王上把他送来的原因啊!可要理解这片苦心啊!”陶惕生指着傅良臣,“他犯了滔天大罪,王上如果想处死他,如同捏死蚂蚁,怎么会留给你?这不过是观察你罢了。”
祖在中言道:“长史想多了,难道王上的意思不是将此事遮掩过去吗?让大征台亲手杀了傅良臣,以示忠心,以表心迹,以彰法纪?”
“祖将军,不要称呼大征台,要喊大帅!”陶惕生对祖在中客气的提醒道:“要体会王上的本意,他这是在敲山震虎,让大帅有所收敛。大家别忘了,王上和大帅不单单是君臣,怎能用忠心和法纪来权衡,他们是父子,骨血相连的。”
师辰善烦躁的问道:“不能放,不能杀,那父王到底什么意思?”
陶惕生对师辰善加重语气言道:“王上不忍处置你,是因为你是他的儿子,可大君也是王上的儿子,你们两人,手心手背都是肉,也不能放任不管。王上此举,也是做给大君看的,让他适可而止,不要继续追究!王上将傅良臣送来,就是告诉大君,他已清楚全部,不要闹下去,因为他还不打算重罚你的。”
“这么说,事情过去了?”师辰善虽然心有余悸,可也面色轻松起来。
陶惕生提醒道:“大帅又错了,王上虽没重罚你,不代表放过你!”
师辰善听到陶惕生的这句话,刚刚轻松起来的心情又焦虑起来。
陶惕生不客气的言道:“王上是让你记住本职,尽好本分,不要有非分之想。你的长处是领兵,如果杀了此人,会让你的属下寒心,失了忠诚,这是让你施恩于人,放他一条生路,好让你更好的统御部下。若杀了此人,说明你还没有自省,要留着他,让王上知道,你时时刻刻都惕厉自省,没有忘记本分!”
陶惕生侃侃而谈,“大帅的本分是征战,以后兵马钱粮的地方事务,就不要亲自过问了,省的落人口实,赶紧上书,就说元镇战争持续到现在,已接近尾声,地方军务统筹之事,就让大君府和大司马府来掌管,你只管统兵作战。”
祖将军认可陶惕生的这个说法,“长史所言有理,这是避祸之道,只有留着这个王上悬在你头上的剑,放弃你的权力,才让王上绝对放心你!”
师辰善凝思片刻,点头道:“长史说的没错,父王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一直沉默的华将军也认可,“长史果然是洞幽察微,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大君是将来的王上,做父亲的当然希望你们兄弟和睦相处,不要祸起萧墙。”
陶惕生道:“王上要大帅尽心辅佐大君,既然明了王上的心思,就要去做。明日启程去元镇。此举昭示你不再犯同样错误了,不再和大君争雄,认识到应做什么。而且要也和王上说明,没有宣召,绝不返回王都,这是让王上定心,说明你打算远离权力中心,尽力和皇领征战,这是避祸之计,也是立身之本!”
师辰善如同醍醐灌顶,决心既下,就毫不犹豫的言道:“很有道理,本台今晚就和父王母妃辞别,让府里上下都准备好,明日出发,前去元镇。”……
大君府,大君师辰甫信步入房,见到修增安正在读书,顿起敬意。
见到大君亲至,修增安赶忙起身行礼,大君露出了笑容,示意不用起来。
大君饶有兴趣的在房间内漫步,房内陈设简陋,只有一桌一床一书架而已,俱用普通杨木打作,也没有其他装饰,当看到桌上书架摆放的成堆的书籍,大君道:“大博闻师生活简朴之极,勤于自修,有踔绝之能,不愧是士人表率。”
修增安淡然一笑,平静言道:“臣正在编写书目,把有益的国策记录下来,希望能对两位公子有所帮助。臣可不想教出来的学生被万人唾骂,遗臭千古,说他们不懂治国之术,不知体恤民生,不知稼穑之苦。将来世子成王,当神器之重,居域中之大,崇极天之峻,不居安思危,何以为天下表率,何以大治东元。”
“大博闻师,两个公子还小,一个十四岁,一个八岁,哪懂这么多的大道理?”大君笑呵呵的回应,在房间中信步而行,环顾房间,觉得甚是简陋,随口言道:“大博闻师气象岩岩,端方特立,只是房间太简陋了,你不觉得缺少些什么?”
“这是臣住过的最好房间了,臣幼时家贫,绳床瓦灶,瓮牖绳枢,穿衣踵决肘见,吃饭箪瓢屡空,丰年能吃饱穿暖,到了歉年,连吃饱饭都成奢望。”
“想不到大博闻师清贫如斯,怪不得人说,寒门生贵子,白屋出公卿那。”
“君上谬赞了,只是臣幼时喜欢读书,家母念我好学,节衣缩食,举债度日,才有机会进入东序读书,后来考入太学,才算是谋生立足,臣可从未奢求过华楼高厦,山珍海味,现在,能每日有肉,每餐有饭,已是很知足了。”
大君面带敬佩,“大博闻师起于微寒,中正无瑕!可今日不同于往日了,只求苦而不求福,有点苦修了。你现在是我东元大博闻师,公子师傅,算是昂霄耸壑,景星麟凤了。成大事者,争百年,不争一息。做事须得张弛有度,弓弦总是绷着,就容易松懈了,大博闻师,今晚好好饮几杯,人生几何,醉酒当歌嘛!”
修增安表情肃然,“君上,成由勤俭破由奢,侈则多欲,君子多欲则念慕富贵,枉道速祸,这是先贤之言,臣从未敢忘记,也望君上能铭记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