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威势所慑,隗御生不敢近身,只待支撑燕啸的最后一口气散尽。
突觉脚下发麻,傀儡蝎偷袭了隗御生,但这次毒性不强,隗御生也不心慌,运功排毒,暗暗观察燕啸,发现他已无法挪动,女孩被缚在网中,更不担心。
燕啸却是着急万分,若让隗御生静心排毒,一两个时辰后,就能恢复如初,自己一死倒无所谓,可怜宜昂清白的女子,想到此处,更是心痛无比。
奈何自己身受重伤,再也没有丝毫力气去杀死对方。
突然,燕啸大喊:“是谁在此,可否现身?”
朦胧月光中,从大石暗影处慢吞吞的走出来二人。
四十岁的中年男子,身形魁梧,相貌朴实,满脸的络腮胡,穿着羊皮大氅,举止投足,带有江湖豪气;背后跟着温文尔雅的质弱的青年,看起来快到二十,穿着锦袍,躲在父亲身后,极不习惯这血腥场面,皱着眉头,似要作呕。
二人一直躲在石后偷窥,四人早已发觉,不过不知敌友。大敌当前,都不敢贸然行动,想等解决对方后,再去探问,结果整个过程让父子尽收眼底。
“在下李守义。”来者抱拳施礼,颇有江湖豪气,指着青年道“这是犬子平安,我们父子回城,走的晚了,才耽误到现在,其实并没什么恶意。”
燕啸细看父子二人,知道父亲是急公好义之人,就把希望寄托到父亲身上,祈望能拔刀相助。便面带期许,恳切言道:“这里凶险之地,你们父子速速离去,此地不可久留。”燕啸唯恐二人被隗御生暗算,断了自己最后的希望。
“在下有不情之请,万不想小女被人凌辱,万望二位带走。”
“万不可这么做,你只需杀了这老儿,我定会向朝廷奏报,包你荣华富贵。”隗御生蛊惑父子二人,看出对方心有顾虑,忙道:“兄弟只需帮我绑缚这二人即可,他们是朝廷要犯,今日被你二人撞破,怎能留下活口?让别人知道他们在此,等他运功疗伤完毕,我们三人,谁也别想活,此人定会杀人灭口。”
“绑了我们?小哥也不细想,他会把功劳让你们抢去吗?我不说,你也知道后果如何?”燕啸面带焦虑,长剑支撑的身体也微微发颤。
这是失血过多的表现,燕啸唯恐二人被隗御生说动,为了富贵来害自己二人,自己身上并无金银,不能利诱,便只能情动了。燕啸动情言道:“你们父子不用管我们,只需带走小女即可,你二人放心,他已经中毒,今日必死,我这个孩儿孤苦,望你们大发慈悲,救助小女,带走做个使唤丫头也好。”
“太伯父,我家人都已经死了,我要去见我爹娘,上天可怜我们,让我们一家人在地府相见。”被捆缚在网中的女孩悲痛欲绝,泪如雨下。
父子二人听到这句话,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特别是质弱少年,见网中女孩快赤身裸体,着实可怜,忍不住走过去,欲解开捆缚网,将女孩放了出来。
可是这网被法力捆缚,少年如何用力,都无法解开。父亲见此,抽出腰间插着的匕首,上去切割,可渔网坚韧异常,用尽全力,竟没有一丝割痕。
地上运功排毒的瘦猴口中念念有词,渔网也随之慢慢收缩。
鱼网收缚,里面的女孩呼吸变得困难,瘦猴见此,心中大喜,嗤笑道:“小子,快快滚蛋,要不然等道爷恢复了,定然让你们这两个杂碎生不如此。”
少年明白是瘦猴作怪,便要上前,让瘦猴不再言语。
瘦猴见到少年到来,用尽所有的力气,冲着少年一掌拍了过去。
少年猝不及防,被瘦猴击中,身形踉跄后退,倒在地上,这一掌力气不大,可是少年脸色变得苍白,蹲在地上,感觉有些天旋地转。
燕啸突然见到宜昂压在身下的长剑,“把小女身后的长剑抽出,看看如何。”
少年依言而行,刚把长剑抽出,就感受到了森森寒意,长剑上剑痕的如同星光般的璀璨。持剑去割渔网,那里有半分阻拦,如同削瓜切菜般的轻松。
隗御生心中大骇,燕啸更是惊讶异常。
隗御生拼命恐吓,“你二人可知所做何事?这女孩哪里可怜,她是中都姜云天的女儿,可是谋杀皇帝的罪人,罪诛九族的逃犯,你们不怕被灭九族吗?”
中年人没搭理隗御生,刚才见他轻薄非礼女孩,早就存了贱视之心,刚才恨不得禽兽杀了这个无耻之徒!只是生性胆小,不敢做这种杀人之事。
女孩被少年放出后,懒得啰嗦,拿过少年手中长剑,二话不说,冲着隗御生而去。隗御生见姑娘手持长剑而来,气急败坏的喊道:“你敢杀我,你们可知道我师傅的手段,他老人家若知道是你们杀了我,他定会将你们……”
话没有说完,便被一剑穿心。
燕啸见隗御生已死,强撑的一口气松懈,晕倒在地。
父亲让姑娘和儿子照顾受伤的燕啸,打算把尸首拖到远处,扔在山石缝隙中,毁尸灭迹。宜昂唯恐他搜查尸体,发现什么异常,赶忙告诫道:“这三人十分阴狠,身上藏毒,万万不要翻动包裹尸体。”
李守义本来还打算翻看,更不敢妄动,小心翼翼的拖走了尸体。
姑娘见到中年人返回,盈盈拜倒,感谢二人救命之恩。李守义忙把女孩扶起,三人合力,将燕啸抬上残破的马车,收拾干净现场,扬鞭回城。
朦胧月色将官道衬托的更加冷清,马车悄然而去,渐渐融入夜色中。
马蹄得得,深夜之中,残破的马车在汶水县城的青石街上慢行。
汶水县是泰郡的上县,方圆三里多的城内居住了六千多人。纵横的街道将县城划出了十四个小街坊,马车入城行驶片刻,就进入西部街坊的家门。
夫人见到马车上昏迷的道士,口中默念,“无量天尊,无量天尊……”
众人七手八脚把道士抬到床上,李守义赶紧遣人招呼郎中前来。经过一番忙乱,给道士止住了血,脸色不似起初那么苍白,众人才稍稍放心。
遇到这种大事,李守义有些拿不定主意,就让平安将族中的官家,在县衙做应捕的李守奇喊过来,李守奇进门见到道士和姑娘,就知道事情不简单。
夫人见到随车而来的姜宜昂,上下端详,好奇问道:“丫头叫啥?”
姜宜昂看燕啸无恙,心思落定,倒也不显羞涩,落落大方的回道:“多谢老人家救命之恩,小女伊昂,今年十七,家住中都,自小父母双亡,跟着伯父前去巨嵎城投亲,没想到在半道遇到劫匪,若不是老人家相救及时,几乎命丧于此。”
应捕李守奇是李守义的本家兄弟,见事关重大,警惕的质问道:“怎么可能?我们汶水县可是出名的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多少年没有出过劫匪了。”
伊昂神态平静的应声回道:“官爷,这些劫匪是流窜作案,路遇我们,见到马车,以为是行商,见财起意,仓促下手的,倒不是盘踞此处的山匪”。
李守义家的姑爷,胆小怕事的郝清力听出苗头,赶紧对李守义言道:“爹,要不要赶紧报官家,这可不是小事,弄不好要吃官司的。”
李守义指着李守奇道:“你叔可是县衙应捕,不就是官家嘛!你跑到衙门也是告诉你叔啊,官家就在这里,磕头是拜神仙,可不是拜寺观啊!”
郝清力点头道:“也是,有他叔在这里,让他叔拿主意就是了。”
李守义将李守奇喊到偏房,自己人倒也不隐瞒,将事情大概讲了下。
李守奇紧张的问道:“哥,三个人都死了?都是那个道士杀死的?”
想起这些,李守义有些后怕,“都被我抛尸,扔到山沟沟里了。”
李守奇沉声言道:“哥,你可知道,人命官司多和‘者扯丐漏走’有关,三条人命可是惊天大案,弄不好,上达郡守那里,牵扯在里面就是大麻烦!这案子中有道士,有女人,有流走匪寇,还牵扯秘密,要是官家知道,还不知道弄出多大的风波来!别的不说,你就得在牢中待上几个月,澄清了还好,要是没法澄清,县尊急于结案,还不定怎么收拾你那,要是让上面知道了,就更麻烦了。”
见到大哥紧张起来,李守奇狠了狠心,“这事啊,就当没发生过。反正死了的三人不是本地人,没人追究。抛尸荒野,过几个月了,尸体被狼啃狗叼的,也就认不出来了。若是有人发现,我就给县尊报个抛尸无头案。也快到年底考评了,若是治下有这种恶性杀人案发生,县尊面上也不好看,会影响升迁的。我猜县尊也会默许抛尸,把责任甩出去;若是没人发现,过个几年,就彻底没了线索。”
李守义也知此事关系甚大,就取出来十两银子,交给了李守奇,“守奇,这个事情你多上心,打点打点下面,若是有人报案,就压下来。”
李守奇倒也没有客气,收下银子,“哥,刚才听丫头说话,的确是皇领人,我们东元和皇领关系不好,他们的事,我们不管最好,这个案子可以压下来。今晚你随我出城,看看现场,能彻底掩盖起来最好,让人根本无从察觉。”
李守义倒也没说别的,起身就走,“我刚才粗略掩盖了,再去看看吧!”
二人起身,出门而去,李守奇问道:“哥,这道士和女孩,都不简单!令人捉摸不透,那道士能杀三人,应该是这女孩的护卫。那女孩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那气度,眉眼高,举止得体,稳重大气,倒像是官家出身的小姐。”
李守义乐呵呵道:“那个丫头是个好孩子,有情有义,这肯定错不了。”
李守奇言道:“希望如此,别到头来,好心帮人,却被人所害,这种事我也不是没见过,还记得临村的倪寡妇吗?她就是好心救人,结果被人所害。”
兄弟二人聊着,到了城门口,看门的老头看到李捕快出城,也没有多问。
到了打斗现场,李守奇倒有多年办案的经验,将现场掩藏的干干净净,李守义本想带着兄弟去看抛尸现场,李守奇觉得没有必要,二人就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