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中,模糊的灰色身体倒挂在室顶,似乎陷入了沉睡中。
当觉察到生人带来的生机后,灰色身体受到触动,顿时从室顶上翻下来。这种无脚的生物如同在空中划过,无形无质的一团灰气急速奔着黑衣人而去。
黑衣人大惊,赶紧防护,当气团冲到栅栏,如被无形的石墙所阻挡,钢柱上的符图闪耀着淡淡光辉,将气团隔绝。被这种符图所伤害,气团中顿时传来了痛苦的尖叫声,尖利的声音让黑衣人有些惊恐,唯恐被人发现,赶紧避开。
继续前行,黑衣人紧张的步履有些慌乱,随即看到隔壁石室中的厉鬼在毫无目的游荡,这条青色厉鬼,表面皮肤残缺不全,露出了白垩般的肌肉。
这些死亡的人形生物已无冷暖疼痛。虽然地下阴冷,可是全然不觉。感受到生人气息,只在本能的驱使下,急速扑了过来,露出了尖利的牙齿和血红色长舌。
枯瘦如鸡爪的长手迅如闪电,猛然朝黑衣人抓来,黑衣人不防之下,被厉鬼抓住了袖口,随着“嗤啦”声,急速后退的黑衣人的劲装被厉鬼撕破。
种种变故让黑衣人更加谨慎了,匆匆而小心的急速掠过,唯恐惊动了石室中奇形怪状的邪祟,这些邪祟有看起来就要散架的骷颅,昏睡的猛虎对外人的到来毫无兴趣,巨大的盘蛇吐信发出的嘶嘶声,浑身散发着恶臭的沼泽狼……
到达甬道尽头时,黑衣人发现最里侧的石室中,竟然端坐着女子。
这是甬道中唯一看起来像是正常人的,黑衣人禁不住的多看了眼。
借着微弱火光,黑衣人看到静坐的是名中年妇人,因为被长期禁闭,眼神变得有些痴呆,大大的眼睛失去了灵气,饶是如此,女人依然端庄清丽,浑身散发着淡雅气质,只是灰发中夹杂的白发和眼角的鱼尾纹,预示着美人迟暮。
妇人见到黑衣人后,不同于那些邪祟的阴森恐怖,并不多言,脸上露出了微笑,这微笑竟浸透着慈爱和淡然,这让黑衣人心底猛然涌起了凄凉和悲哀。
黑衣人不敢多做停留,奔着甬道尽头的宽广石室飞奔而去。
石室不同于外面的狭小黑暗的囚牢,这里宽敞整洁,长明灯燃烧不熄。
站在石室门口,黑衣人没有贸然进入,而是小心翼翼的数着地面上的石板。
他知道里面所暗藏的杀机,当年他也亲自设计和安装过这里的防守装置,要不是当时为防万一,暗做手脚,自己说什么也不敢来此冒险。
口中默念,“戊巳九”,细数地面上的石板,再次谨慎的确认。
小心翼翼的来到石板前,将石板的右上角轻轻踩下,随着机关震动的声音传来,黑衣人知道里面的装置短暂的失效了,但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环顾四周,各色物品整齐有序的摆放在石架上,这是教派数百年来的收藏。
没有发现目标,带着疑惑和不解,目光在室内逡巡,希望有所发现。
似乎想起自己遗漏了什么,黑衣人走到了不起眼的角落。
角落中随意堆放着破烂,看的出来,大家都不怎么重视。
黑衣人漫不经心的取过长矛,没想到看似普通的长矛如此沉重,差点从他手中掉落,黑衣人赶紧用力抓住,唯恐掉了下去,触发了机关。
带着好奇心上下打量起来,长矛通体黝黑,毫无光华,岁月侵蚀下,竟然没有生锈。长矛是古代常见的三棱矛,通体黑色,上面雕刻着无数繁杂花纹,若不细看,根本无从发觉,在铁制的矛杆上,用大篆写着“厹伐”二字。
看到厹伐二字,黑衣人眼中露出震惊和疑惑,失声道:“帝戎之矛!”
好奇心驱使下,黑衣人暗暗输入真气,没想到,稍稍用力,体内真气如同决堤的江河,轰然涌入到长矛中,如同手握烧红的铁棍,握矛的手赶紧松开。长矛“当啷”声掉在地上。听着长矛在地上震颤,黑衣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所幸并没有发生什么,黑衣人才放下悬着的心。
有刚才的变故,黑衣人更是不敢怠慢,唯恐别人警觉,赶紧行动。
从里面翻出来不同颜色玉器,青色盘龙玉环、白色跃虎玉佩、红色朱凰玉环和黑色玄武玉环,黑衣人眼中放出了光亮,没想到,对方要的竟是并不重要的东西。从怀中掏出四个玉器,准备替换,当看到手中玉器和铁塔中的一模一样时,手禁不住的停顿了一下,暗暗惊讶,比较了二者,没发现什么不同。
在黑衣人离去瞬间,瞥见了弩箭上涂抹的油脂,伸手入怀,要掏出擦拭油脂的抹布,却发现没带,临走时匆忙,忘记应带的麂皮套囊。看到不起眼的角落中,放着本书,落满灰尘,破旧不堪,封面也不清楚,却有久远沧桑味道。
黑衣人拿起粗看,模糊的写着《天真要》,摸着是兽皮制作。黑衣人浑不在意,这种大路货随处可见,丢了也无人注意,正好来擦拭弩箭上的油脂。
擦完油脂后,黑衣人将兽皮书顺手收了起来,待会儿出去时,正好用来擦去油脂和抹去痕迹。对其它琳琅满目的宝物没有丝毫兴趣,按原路小心退出去。
当路过甬道时,黑衣人见到静默的妇人,心中涌动怜悯。
黑衣人犹豫了片刻,见到妇人的眼神依然古井不波,她的眼中没有哀求,也没有挣扎,这是淡然微笑,黑衣人心有所动,犹豫片刻后,来到了门前,不耗吹灰之力,黑衣人打开了石室的铁门,随着沉闷的声音,铁门缓缓开启。
妇人茫然的看着洞开的铁门,她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似乎发生的不过是错觉,她轻柔起身,缓步向前,伸出手臂,验证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当毫无阻挡的来到了甬道,看到阴沉长长的甬道,才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切都是真的,这毫无理由,忽如其来的自由,反而让妇人无所适从。只是静静的站立,两行眼泪默默的流了下来,黑衣人招了招手,示意妇人跟上。
妇人这才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慢慢恢复了眼神中的清明,身形变得敏捷,随着黑衣人疾退,等出了化真院,妇人问道:“敢问恩人大名?”
黑衣人并没有回答,依然向前疾奔,慢慢消失在茫茫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