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开口了:“同胞们,我们马上就会有一门全新的课程。巴黎已经妥协了,德语将在阿尔萨斯-洛林和法语享受同等的地位。
其实我和大家一样都是德意志人,我们天生会说它,但是却从未在学校里学习过它。法国人是不会给我们派新老师的,所以我希望能和各位共同进步!”
我听了这几句话,心里万分难过,啊,那些坏家伙,他们贴在镇公所布告牌上的,原来就是这么一回事!
我以后不光要学法语,还得学习德语!真要命!
我现在还不会用法语写作,这下好了,那些歪歪斜斜的字母恐怕要加倍了。还有那些沉重的书本!同样加倍!
我现在有点同情老师了,因为他此时已经和我成了同一条船上的人,因为他的工作也要加倍了!
可怜的人!
他一定是想到以后再也不能参加派对才把那套宝贝礼服穿到学校里来的!
这些镇子上不用上学的人怎么都来了?他们一定是来嘲笑我们的。真是魔鬼!
“难道真有人觉得你们是法国人?男人下矿、女人纺纱、孩子不得不丢下课本去田里干活儿,但是我们得到的结果呢?
生活艰难困苦不说,还遭到了无端的血腥镇压。那些法国宪兵可以肆无忌惮地闯进居民的房子,去搜索那些他们觉得有罪的人,然后再用血腥的方式处刑。
我们的血肉供养的是怎样一群人,视我们为家畜的外国人!”
接着,老师从这一件事谈到那一件事,谈到法国语音上来了。他说,德语绝不是世界上最美的语言,但它──清楚,明白,精确。
又说,我们必须把它记在心里,永远别忘了它,亡了国当了奴隶的人民,只要牢牢记住他们的语言,就好像拿着一把打开监狱大门的钥匙。
语法课完了,我们又上习字课。那一天,临时印发的新书上,到处都是美丽的圆体字:“德意志”,“阿尔萨斯”,“洛林”,“维也纳”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老镇长说话了。
“这是何等动员能力才能在几天之内印刷这些多的书籍,再从维也纳运到阿尔萨斯-洛林,还有这些与阿尔萨斯语方言的对比,这是何等强大国家才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完成这种天方夜谈般的工程啊!”
屋顶上鸽子咕咕咕咕地低声叫着,我心里想:“这些鸽子说不定也是从德意志地区飞来的,要不然怎么会带来和平和安宁呢?”
习字课完了,他又教了一堂历史,阿尔萨斯-洛林人的历史,原来我们历史上绝大多数时间都属于德意志人。
接着又到了拼写时间,老师果然如他所说完全没有经验,再加上情绪有些激动,便时常有古怪的声音传出。
众人也模仿着他的声音发出更加古怪的声音,然后畅快地大笑,我真不想忘记这一切。
突然教堂的钟敲了12下。祈祷的钟声也响了。窗外又传来乱糟糟的鼓号声──德意志联军正在集合,明天的这个时候他们就会离开,法兰西老爷将会回来。
老师站起来,脸色惨白,我觉得他从来没有这么高大。
“我的朋友们啊,”他说,“我──我──”
但是他哽住了,他说不下去了。
他转身朝着黑板,拿起一支粉笔,使出全身的力量,写了一句话:
“德意志万岁!”
然后他呆在那儿,头靠着墙壁,话也不说,只向我们做了一个手势:“散学了,──你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