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第三天(上)(2 / 2)

铜牛挽歌 是月汝呀 7364 字 2023-05-24

她不等秦凯回答,又道:“秦苏一直受你照顾,听她说早些年秦师傅是在城里,不知怎么的瘸了一条腿回村子了。如今秦苏十六,倒是辛苦秦师傅了。”

她一通好话歹话都说了尽,自问自答让秦凯压根插不上嘴,不像是来求证的,反倒像是屈打成招。秦凯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她又退了一步,话题跳跃性极大道:“饴糖吃多了对身体有害。”

秦凯沉默不语,秦望舒又抓着这点继续道:“人的身体每天都需要补充一定的糖分,但长期超标会导致一些疾病。秦师傅身体很健康,就不知糖水是替谁准备的。”

她把茶壶从木盆里取出里,弯腰放到了地上。有些凹凸的泥土面,炉子周围干干净净,不见任何虫蚁。她站起身,鞠了一个躬道:“谢谢秦师傅的无私帮助,巧克力要等我找到张雪才能给你了。”

她像来时一样,端着木盆,一步一步走出去。到篱笆围成的小院时,突然转头道:“我很喜欢秦师傅一点,乐善好施。”

她扫了一眼屋子敞开的大门,空空的,连一个样子都不愿装,而害怕山神的秦苏也是如此。她想到了夏波的话,木盆边缘的手指忍不住又钩了起来,不是怀疑,是比他猜得更深。

山里的空气每一天都格外清新,像是要把所有的郁气都一扫而空。她远远就看见了一脸不耐烦的夏波站在院子,她嗤笑了一声,加快步伐小跑过去。

“等我?”

夏波从鼻子里挤出一个气音,“等盆!”

他把木盆夺走,动作看似凶狠却在接触到木盆那一瞬间放轻了。秦望舒乐得两手空空,打趣道:“夏军官到底是军人,就是有集体精神,不像我这个资本主义的人,吃独食惯了。”

夏波听了,斜了她一眼,问道:“好吃吗?”

“一般般。”秦望舒皱着眉思索了下,“就是那种糖水加了臭鸡蛋的味道,主要是管饱。”

她眨了眨眼,夏波一脸恶心的别开头。“秦作家真是不挑食。”

“乞丐都当过,还介意这个?”她愉悦的笑声响起,对自己狼狈不堪的过去没有一点儿介意。笑完后她又道:“秦奶奶不是一个那么好说话的人。”

“秦老爷子不在。”

秦望舒的眼睛亮了亮,她拍了拍夏波的肩膀,夸赞道:“组织会奖励你的。”

夏波哼了一声:“糊弄人的东西就算了。”

“糖水和臭鸡蛋,分一半。”她说完,突然靠近了夏波。一条胳膊攀上了对方手臂,亲密地挽了起来。她歪头靠在了对方肩膀上,有些清苦地脸露出了嘴角甜蜜的酒窝。“我觉得我们应该假设一个关系。”

夏波在她胳膊挽上的一刻,身体本能地崩起了肌肉,见她没后续又松了下来。紧接着听了她的话,眼皮子一跳道:“热恋?”

“军官大人和他的作家小娇妻?”秦望舒舔了舔嘴皮子,弯起来的眼睛被密密的睫毛所遮挡,余下是一片清明。“挺刺激的。”

夏波脸上一言难尽,秦望舒又笑了出声。他发现她今日似乎很开心,总是一点就笑,他不明所以然只当她得到了关键信息。

秦奶奶还是在老地方,他们两个进了屋后就没在说话,轻车熟路地摸到了灶房后。她紧紧贴着夏波,手上力气打得让她自己都觉得有些难受,但也因为这样脸上越发甜蜜。

“秦奶奶,谢谢你的木盆。”和面对秦凯一样的开场词,她脸上还带着未遮掩干净的笑意,使突然转变的难过有些滑稽,像是戴一了张并不合身的面具。“张雪被山神抓走了。”

夏波自觉配合秦望舒的话,他把木盆放下,安抚地拍了拍秦望舒的脑袋,意外地发现手感有些好,忍不住揉了揉。被对方抬起头一瞪,他讪讪收回手,清了清嗓子道:“别难过了,这是她的命。”

“命吗?”她有些失落,在夏波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安慰时,她转口道:“她不是你的前未婚妻吗?你怎么这么冷血?”

夏波脑子当的一下一片空白,昏昏沉沉的,只觉得秦望舒不愧是作家,什么谎话张口就来。他机械道:“爱情不分先后,现在我的妻子是你。”

秦望舒脸有瞬间扭曲,好在这个角度被她精心挑选后,秦奶奶看不见。她收起了玩笑的心思,一本正色道:“昨日祭祀时,秦奶奶怎么不在?”

她这话又直又白,若不是夏波深知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也得掩面骂上一句蠢货。

“奶奶是外乡人吗?”她看着秦奶奶稀疏的白发,有些发黄,整个人的暮气越发重,像是个活死人。

“你要问什么?”秦奶奶泛白的眼睛盯了秦望舒好一会,粗粝的声音像是树枝刮过沙地,刺耳。她笑出一嘴不剩几颗的牙齿,又黑又黄,深处像是看不见的黑洞。“你抢了她的未婚夫?”

秦望舒脸色一变,把不悦写在了脸上。“我们情投意合,怎么能说抢。”

秦奶奶没作声,她过了一会儿道:“女娃子是真不怕报应,山神会惩罚每一个坏人。”

她的话直指秦望舒,这下子秦望舒连面子都不愿做道:“秦奶奶是外乡人吗?因为是外乡人,按照祖训不能上祭祀?”

“你今晚会被山神抓走。”她漏风的嘴又笑了起来,被白膜侵蚀了一半的眼珠很是吓人。“它会吃掉你。”

“我听秦老爷子说,铜牛是他爷爷用一旦米和外乡人换来的。”秦望舒像是没听见秦奶奶话语中的恶毒,她松开挽着夏波的手,蹲在了地上,与秦奶奶平视。“外乡人不识趣,拿了米还被收留了一个月,不打一声招呼就走了,可真是个白眼狼。”

她扯出一抹讥诮,舌尖翻滚辗平地吐字异常清晰,有点像是唱戏。她看着秦奶奶沉下脸,皱纹纵生的脸上写满了风霜和命苦,像是离棺材板又进了一步。

“你懂什么?你懂什么?!”秦奶奶厉声道。她很激动,像是干枯爪子般的手突然抓住秦望舒的肩膀,浑浊不堪的眼睛像是被棍子搅过。“谁才是白眼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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