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波没走几步,发热的脑袋就彻底醒了。
他停住脚步,凉透心的山风从身后送来来隐隐的说话声,秦望舒没有追上来。
他知道这事与秦望舒无关,秦老爷子摆明不会放过张雪,不管是理争力据还是鱼死网破结局都是一样的,他们保不住张雪。如果换位思考,他也会做出一样的决定,但他无法接受一个活生生的人被这么放弃,甚至没有努力挣扎过。
他一直都认为秦望舒和他是一类人,一样的思考方式,一样的处事原则,就连一些小性子都格外相似。乃至现在,他也这么认为。
或许他应该转过头,问问秦望舒的打算。他在这一瞬间想了很多,林林总总都是为秦望舒开脱的理由,但不绝的说话声像是在嘲笑他的自作多情。
他抿直了嘴角,重新迈开步伐。他越走越快,人高腿长的优势尽显,到最后几乎是小跑着回到了屋子里。他突然闯进让原本属于屋子主人的憨厚夫妻一愣,随即不自然地笑了笑。
他心怦怦跳得厉害,但又稳定在一个范围区间内。他牵强地扯起嘴皮子,俊美的面容成了对外最好的一张社交名片。“她会怎么样?”
夫妻俩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主外的丈夫站了出来。他道:“平息山神的怒火。”
“怎么平息?”
丈夫一下子不作声了。
半晌,夏波哑声道:“我知道了,谢谢。”
丈夫或许是善良的,他没有因为火灭了这事横眉冷对,甚至在夏波放弃后,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他憨厚的脸上带了一点笑意,似乎不忍,他想了想又宽慰道:“她不会出事。”
他刚说完,妻子就从厨房带了把砍刀回来。似乎许久未用,刀柄与木头相接处生了一片鲜红的铁锈,细看之下刀刃已经有些钝。丈夫似乎对钝了的刀刃有些不满,妻子操着一口听不懂的方言嘀嘀咕咕说了什么。
丈夫面带嫌弃,拿过砍刀在手上比划了几下,最后对着手指一划。他做惯了重活粗活,手指粗大有一层厚厚泛着黑黄的老茧,刀刃割不破。他皱起了眉,正要说话时又被妻子抢先。
依旧是听不懂的方言,夏波明确地知道他们在防他。看见砍刀时,他眼皮子跳了跳。杀人不过点头落地之事,军队里阉脏事虽不少,但也极少会用上钝刀子。
“这个刀——”他出声打断道。
丈夫面色有些奇怪,妻子直接躲在了他身后,只露出小半张脸和一只眼睛。怯生生的,如果不是长相实属普通,倒也算是一番风情。
“砍树的。”丈夫不愿多说,回答完夏波后就拉着妻子要离开。
“只是砍树?”夏波手比脑子快,拦住他们。
“对。”丈夫不耐烦起来。
夏波实相的收回手,退了一步。没了阻挡,夫妻两人看了他一眼,便走了。他坐回了条凳,木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茶壶,他用手贴上去,冰冷一片。
他又起身去水缸里舀了几勺水倒大锅里,就着灶台旁边的干草抓了一把,随身掏出打火机,喀嚓一声火星子落在上面,瞬间烧起一把火。滚滚的热浪扑面而来,他捡起一根柴,推耸着进了灶台,又丢了几根细些的柴火在上头。
大火卷裹着干燥的木柴,泛白的枝干变得焦黄,最后成功着落火种,轰——的一声,火像是完成了某种进化,不论是温度还是形状都远超从前,噼啪的火花声时不时炸开,又被灶台限制的沉闷闷,像是在耳边低语的回声。
他在等秦望舒下一步的举动,这个精打细算满嘴谎言的女人是不会做无用功,若是她从开始就放弃了张雪,完全不用和秦老爷子撕破脸,偏偏她撕了,撕了又示弱了。
这不是她的风格。
夏波所认识的秦望舒是张牙舞爪的,有人喜欢形容女人为猫,看似可爱弱小,实际上在你伸出手那一刻会立马亮出爪子给你挠一下,证明她并非看似那般温顺,但他知道还有一种动物叫做豹子。
豹子和猫很相似,某种角度来说是大了好几倍的猫,但危险程度不可约同。秦望舒是豹子,猫再怎么桀骜不驯终究是被人抱在怀里的消遣之物,而豹子不同,会吃人。
它们极有耐心,一旦盯上目标便在暗中跟踪盯梢,不眠不休,等到猎物一旦松懈便立即出手。猫咪亮抓,这是玩闹,豹子亮爪,是要杀人。
铁做的大锅发出了滋滋的水汽声,他半蹲在灶台面前,时不时拿着根柴火在火里搅几下。跃动的火光映在他脸上,衬得面如玉冠,越发的丰神俊朗。
秦望舒有所图谋。
他另一只垂下的手掩在袖子里,偶尔晃动一下,细看才发现他手指在地上勾画什么。
他无意去窥探秦望舒与张雪两人之间的关系,这与他无关,也与这次目的无关,更不会作为能参考的线索,他只是在思考,盟友这词对于他和秦望舒而言,意味着什么。
一致的目标,暂时的友方身份,偶尔的消息共享,以及——可以利用的对象。是了,利用。他心中一片清明,把自己当成了秦望舒来思考,再看夏波的身份,便变得鸡肋。
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如果他是秦望舒,他不会要这样的盟友,那秦望舒需要他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