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家狗(下)(2 / 2)

铜牛挽歌 是月汝呀 6166 字 2023-05-24

这个结论让她心里一阵失望。她瞧了眼树下,走到树干处直接翻身而下,利索程度半点不差夏波,只可惜无人看见。

她转了一圈,没有任何发现,倒也不觉奇怪。她想到了蝴蝶结上那点散开的泥,一时间又不确定起来,但转念一想,金依瑾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山林连绵不断,一眼望不到头。金依瑾无论是运气好还是坏,死不过是早晚罢了。秦望舒生出一点嘘唏,是神父的教诲,但很快又转化为鳄鱼的眼泪。

总总一切都化为一句:与她无关。

她三两步登上了树,一抬眼就看见了山路,突然间挑了下眉。

她就这么扒在树干上,树枝是她手的着力点,拉扯让她手背上已经结痂的牙印再次崩裂,但她的注意力全然在了那块略凹的山路处。

她记得,这个地方有金依瑾的脚印,也记得昨夜的手就是从这里冒出。

山路不平或许是常态,先入为主的观念让秦望舒下意识忽略这点细微之处,但从她现在的角度看过去。周围几乎处于同一平面时,就这块凹了下去。

她眯了眯眼,确定位置后,直接翻身上去。

处于正面时,这点凹陷并不明显,像是自然形成也像是人为造成。她捡了一根树枝,狠狠插进去,起初很紧,她不得不两只手用力才得以艰难进行。

但没过多久,秦望舒就觉得手上一松,惯性让她直接把树枝插得只留了个头。她有些动容,但为了确定仍是又捡了一根树枝再次尝试,依旧如此。

她血液突然沸腾起来,像是多年前在教堂发现《物种起源》一样,这种刺激与兴奋让她毛骨悚然,以至于神魂颠倒。

她突然捂住了眼,愉悦地笑出了声。

张雪抚着额头见秦望舒身影彻底消失后,便站直了身子。像是要把之前的屈辱都洗刷,这次腰杆前所未有地挺。她看着被秦望舒抹去的痕迹,眼里闪烁不定,最后拳头一捏,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们所有人的住宿都是由夏波安排,张雪之前只当秦望舒运气好,分到了最中心的村长家,而自己怕是惹了夏波不喜,所以住在村子最外边的秦苏家。

蔡明和夏波两人位置相当,虽不是秦老爷子家那样极好的位置,却也在里边。但细分之下,夏波与秦望舒的位置又靠近许多,而蔡明与她更近。

在夏波眼里,秦望舒是教堂的人,当属心尖尖上的人,他自己其次,蔡明和金家的关系也有点分量,就属她最命贱。

她站在门前,与夏波只有一门之隔,火热的心就这么冷了下来。她踌躇了一会儿,觉得就这么算了吧,正要离开时,门突然开了。

入眼便是夏波俊美无俦的容颜,张雪从未如此近距离感受过,胸腔内的心顿时猛烈跳动。

她豁的就想起坊间传闻,叶大帅眼前一红人模样生得极好,貌若潘安,风光月霁。不少高官家的千金趋之若鹜,只可惜女神有意,襄王无情。

她凝神屏息,狠狠掐了自己一下,才强自镇定的拉开距离,道:“我手里有你想知道的,我们做个交易。”

夏波扬起眉,道:“三姓家狗?”

张雪恍若未闻,仰着头道:“你不想知道秦望舒对你隐瞒的事情吗?”

狗这个词,虽侮辱人,听得多了却也和人这个字没区别,只要能让她活下去。

夏波嗤笑了一声,猝不及防间掐住了张雪纤细的脖子。他手掌干燥粗糙,但却能清楚地感受到手中脖子的娇嫩,汩汩的血液在里面流淌,只要他稍稍用力——

眼前这条鲜活的生命就会终结在如花的年龄。

“我们可以做交易。”

他听见张雪的声音微微发颤,连带着掌中的脖子也一阵轻颤。肌肤相贴的美妙自带难言的暧昧,饶是夏波也忍不住细细感受了下这绝妙的滋味。

“先说说。”纵然美色当前,他仍是清醒谨慎。

“山神寻人靠气味,金依瑾身上是玫瑰味的香水,秦望舒也有。”张雪说得又快又急,她感受到了脖子上的力道在加重,生存的空气一点点被挤压,那种濒死的恐惧再次浮现。

她话刚落音,脖间一松,就跌坐在地。她丝毫不怀疑,夏波刚刚是真的想杀她。

她抱住了自己,心里的恐惧越来越甚,最后竟整个人止不住地发抖起来。秦望舒是最安全的,没有那一刻这个念头如此清晰,那些不甘和屈辱在生命的威胁下,也轻如鸿毛。

她看见面前这双脚动了,紧接着敞开的大门嘭的一声重重关上。

“恶心!”

她清楚地听见了夏波的声音,清朗又带着少年郎的不知世事,所以残忍到极致,也屈辱到极致。与这样的夏波相比,秦望舒又算什么呢?

她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却又怕惊扰屋内的人,只能死死咬住袖子。她第一次觉得,人命生来就这样轻贱,母亲当初就不应生她,生她也不应护她。

或许,她早该死在瞎子口中的那个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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