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望舒弯起了眼睛,她也是美的,与张雪菟丝花般的美貌不同,带点儿冷清和破碎感。不笑时有些苦,一笑时便如羞花胶月,十分惊艳。
“金依瑾的发夹上有玫瑰味的香水,我身上是教堂的熏香,夏波——”她突然顿住不语,似乎在思考用词,过了几秒后才道:“他身上也有味道。”
“你也有。”秦望舒面对张雪不解的眼神,又笑了笑。
她有个计划,她不方便就想让张雪去试试,但张雪刚刚才收到了惊吓与屈辱,若是逼得太厉害,很难保证不会奋起反抗,这不是她想要的。
于是她换了一种说法道:“秦老爷子说,山神吃人,靠气味。”
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身上的淡淡的香味又飘入鼻中,不过一会儿便被鼻子适应,再也闻不到。这是人身体上的一种惰性,她由此猜测了山神。
“玫瑰香味浓郁,金依瑾昨日身上气味最大,她就率先出事了。我的衣物都有教堂的熏香,昨晚我就见到了山神,接下来会是谁?”
张雪不语,秦望舒也不甚在意。她四处张望,捡了一块小石子半蹲在地,在泥土上开始写画。她思路清晰,不一会儿便把山神和秦家村以及他们的关系勾画了个明白。
“秦家村虽然供奉山神,但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未必是双向的。”她想起了秦老爷子家里辟邪的桃木和崭新的门神,觉得真相可能比她猜测得还要糟糕一些。
“姑且认为是合作。”她嘴上说得和心里想得完全相反,在她看来这就像是小时候读过的话本子。妖怪吃人,但村民无力抵抗所以只能采取一个中折的办法——祭祀。
所以山神不是神而是妖怪,但秦家村依旧是愚昧的村民,而他们则是被选中的祭品。
她手上的动作又瞬间的停顿,但又立马恢复正常,一条又直又流畅的线条在石子下流淌而出,一点也看不出之前的失误。
“你觉得山神是什么?”依照秦望舒的想法,现在讨论山神没有任何意义,但张雪还不明白。“秦家村装神弄鬼的东西?还是野兽?”
野兽这个词有点微妙,让她的思绪一下子就从神怪跳跃到现实。她看过《山海经》,觉得这两者无异,但后者却能给人无限勇气,大概就像是神父给她的童话书。
王子和骑士会为了百姓或是公主,去屠龙。如果把龙放在了神话的位置上,人还未开始便输了,但如果只是某种生物,便会觉得山高险却仍有机会。
果然,张雪听到这个词后,脸上舒缓了不少。她抿着嘴,像是在斟酌,秦望舒也不着急,慢慢等着。过了许久,她道:“死的不应该是你吗?”
秦望舒愣住了,她脸上的笑意不减,眼神却认真了不少。她像是从未见过张雪一般,极为专注地盯着她,如果眼神有穿透力,张雪怕是被她盯成了个筛子。
“昨晚你见到了山神,就说明它已经盯上了你,你说接下来会是谁?”
“没错,是我。”秦望舒没有恼,她只是觉得惊奇,在惊奇之余也生出一种感叹。“那我死了后呢,下一个是谁?”
张雪面色一僵,但很快又无所谓道:“有关系吗?”
“夏波会保护我。”他们当中只有夏波有枪,她把山神定义在了野兽的形象,那夏波必然是可以战胜的。他会保护她,也必须保护她,这是教堂与叶大帅之间的平衡。
至于张雪和蔡明,谁会在乎路边的野草死不死呢?
张雪压胸下的手突然捏紧拳头,她此时与秦望舒一般半蹲着,胸前华丽的褶皱领铺了一层又一层,把她手遮得严严实实的。
她又感觉到了不甘和轻贱,她敛起了所有的心思道:“主人没死,家狗怎么会死呢?”
秦望舒笑了笑,垂下眼没点破。狗在很久以前是狼,只不过是被人驯化后才成了狗,但狼的野性依旧刻在了骨子里。
吃生肉,饮血,不服管,她喜欢称之为畜生。对于畜生,对它好是没用的,只能棒子加大枣,既要让它怕了你,又要让它清楚的明白只有跟着你才能活。
“我们得去看看。”
“不管是山神还是她自己,人是不会无故失踪的。”她站起身,拍干净手上粘到的泥土,看着地上她勾画的东西,伸出脚擦干净。“只要存在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她往村外的方向走了几步,听身后没动静又转过头,见张雪站在那儿抚着额头,弱柳扶风之姿里满是矫揉造作,她脑中突然浮现出一个尘封已久的词。
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