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山路很黑,唯一的亮光是领队夏波手中的手电筒,但在吃人的黑面前形同虚设。
秦望舒拽着裤腿,小心翼翼地落了脚,虚浮的踩感让她暗叫一声糟糕,松软的泥土根本没有任何支撑点,她直愣愣的一屁股坐了下去,溅起一滩泥水。
还没等她来得及呼救,一个尖利的女声划破夜空,她下意识抬头,与照过来的手电筒对了个正着,她没忍住又低下头,就看见地底下突然伸出一只惨白的手。
“轰——”的一下,秦望舒脑子嗡嗡作响。
“张雪,救我——”
秦望舒如梦初醒,还未等她起身,就看见张雪狠狠扯开金伊瑾的手,甚至隐秘地推了一把,不过眨眼间,金伊瑾就跌落山坡,消失在视线里。
张雪见目的达成,得意地勾了勾嘴角,刚转头便对上了秦望舒的眼神,她面色一僵,立马跌坐在地,不顾狼狈爬到山坡边哭喊道:“伊瑾,伊瑾——”
她没哭上几声,便被人扯离山坡,紧接着刺眼的手电筒打在她脸上。
“你在做什么?”
“救、救人。”
她哭得急,满脸的水痕一时间分不清是暴雨还是眼泪,但通红的眼眶,抽抽搭搭的泣声看着好不可怜。
“救人?”夏波意味不明的重复了一遍,突然冷笑道:“你要是想死,现在可以跳下去,省得我们到时候救两个,麻烦!”
手电筒一转,又落到了秦望舒身上,不过几秒又转了回去。
“晦气!”
秦望舒听了苦笑一声,挣扎起身。他们这支队伍出发时五人,才不过半天就损失了一人,剩下的四人——她看了眼比张雪好不了多少的自己,暗叹一声——可不就是晦气吗?
沾了泥的裤子像是灌了铅,她速度比之前慢上不少,却没再掉队。她瞅了眼时不时照过来的光束,心知夏波是有意照顾落在后头的她们,再想起那句晦气,心里的芥蒂竟散了不少。
她拧了拧裤腿,这人倒也不像他展现的那么不近人情。就是——她看着面前的张雪,垂下眼。
她是报社的约稿作家,作为记者的张雪不知从哪打听到了叶大帅要派人去寻找铜牛的风声,社长断定这是个大新闻,也不知使了什么法子竟然攀上了这里头的关系,把她和张雪塞了进来,要求务必跟踪报道。
日子定在了清明,就为掩人耳目,但耳目灵敏的人早就知叶大帅身体近几年里愈发不行。以前枪杆子里爬出来的硬汉子在死亡面前终究也漏了怯,开始信起了鬼神。
秦望舒紧了紧衣领,她的伞早在赶路时就被山风刮跑,一直未停的雨水顺着发丝流进脖子里,现在冷得她直打哆嗦,可硬是咬着牙不敢吭一声。
她知道,在这个队伍中,她和张雪都是累赘,累赘是没有发言权的。
“望舒——”一个细细的声音突然钻入秦望舒耳中,她吓了一跳,还未来得及反应就感觉自己被一双湿漉漉的手拉住。
冰冷的温度不似活人,让她联想到那只惨白的手,立马甩开。
“望舒——”手电筒的光照了过来,是白面团子似的张雪。她此时脸上粘着泥,发丝弯弯绕绕贴在脸上,漆黑的眼,像极了故事里的水鬼。
“望舒,”张雪见自己手被拍开也不恼,露着张笑脸重新挽了上来。“你刚刚看见了吗?”
她咬了下牙,抿着的唇瓣是与狼狈相驰的娇艳。她感觉到了秦望舒的挣扎,手缠得越发紧,像是抓住了水中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也不想的,望舒。”
“金伊瑾本可以没事——”秦望舒话说了一半,又立马改口道:“社里都说你是最温柔的记者。”
她和张雪平日里共事不少,不说知根知底倒也相熟,尤其是社内社外一致的好评,让她觉得张雪也本就该如此,全然没想过真正的张雪到底是怎么样的。
“温柔,”张雪听了不怒反笑,她靠着秦望舒,大半个身子的重量压在对方身上,几乎要脸对脸。“谁不想温柔呢?我知道你看见,你看见了对不对?”
张雪对着她吹了一口气,秦望舒立马一抖,惹得张雪咯咯笑个不停。她反手搂住秦望舒脖子,细声细气道:“你就是看见了,如果你没看见,你早就向夏波揭发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