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靠窗的位置,程潜侧倚着座椅,看着服务员领着秦雪走来。他按下唇边浮起的一丝笑意,
“秦律师,迟到了。”
经过前几次,他发现秦雪似乎对于准时有点执念。只见她果然气息不太平稳,轻喘着开口,
“不好意思……程总,毕竟我不是那个可以宣布会议结束的人。”
“以后如果赴约对象是我的话,不用跑。我不介意等。”
“浪费你宝贵的时间我会自责到心绞痛。尺璧难买寸阴,更何况是你的。”
“上次叫我爱时惜日,现在又尺璧寸阴。你是上学的时候写时间的范文背多了吗?”程潜抬眼看着秦雪,含着不露的笑意。
“您是背后有员工,肩上有社会的人,和我们这种个体不一样。作为公民,我有义务督促程总全力以赴,建设社会主义新中国。”
“好好。谢谢秦律师的督促。你可以点菜了吗?”程潜把menu推给秦雪。
“我还以为程总会要个包间。”这来来往往的人,不好说是不是就有她或他的熟人。
“这家店的包间最小1人间,低消两万…我俩要吃到有点难度。”程潜素来没有铺张的习惯,而且,包间留给有私密需要的人,他?他这会儿不需要。
服务员过来上菜,程潜看向秦雪,“怕你饿,我前面先点了些。你再看看还有什么特别想吃的?”
“程总请我吃饭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吃饭么?”程潜把球抛回给她。
“那下次我回请你。”她脑子里想的是两清,突然发现不对…想赶紧撤回,“当我没说过。”话音未出便听到:
“好的,谢谢秦律师美意。下次去哪吃?”程潜当然知道是口误,但他又怎么可能错过这样的机会。
“我是说当我没…”算了,不争这些。
“下次的事下次再说。”
“我有一个远房长辈。”程潜饮了一口开胃酒,突然切开话题。
“嗯?”
“八年前,下班路上,他遇见一名歹徒正在砍杀放学的学生。他自己家中有老有小,那一刻,他肯定想过像其他路人那样躲开,低头走掉。但,他最后还是冲了上去。他制服了这名歹徒,救下了那几位学生,只是,自己的生命也永远定格在了那一天。”
“是格知中学吗?”
“好像…”他早晨听路静波提到。“你怎么知道?”
“那是…那是我母校,是我的学妹们。三人是形影不离的好友。其中一名伤势最重,失血过多,抢救了许多天还是离世了。其余两名休养了许久才回到学校,但我出国后听她们说,因为两人都有了很严重的心理问题,最后还是退学了。再后来我也不知道了。但当时要是没有你这位长辈,伤亡一定还要惨重得多。”秦雪回想起那段时间,整个学校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终日惶惶。
竟是这样。程潜陡然心生戚戚,虽只是微小的关联性,却没由来让他有些后怕。如果…
“那时,你也很害怕吧…”程潜知道,就如同公平正义的崩塌一样,无差别杀人带来的恐惧,是安全感的绝对丧失——因为它可以指向任何一个人,这恶要毁灭你,竟与你本身无干。
秦雪戏谑地抿抿唇。
“岂止是那时候呢,我一生都在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