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父亲现在联系多吗?”
“完全不。”
“你对他,是什么样的感情多一些?”
“我不知道。如非必要的话…我不是太愿意过多的谈论他。那段经历不算友好。”
“小秦,你介意我放一点音乐吗?”赵牧云问道,感觉到秦雪的情绪起了微澜。
“您放吧。”
赵牧云按下播放键,柔和优美的钢琴声顿时萦绕在房间里。“音量?”
“合适。是…德彪西的梦幻曲吗?”
“是的,你听古典乐吗?”
“听得不多,这首是以前我妈常放给我当睡前催眠曲的。”秦雪笑了笑。“但您这个版本好像速度比较慢一些。”
“你和妈妈的关系好吗?”
“挺好的,妈妈为了我付出了很多。我也很心疼她,作为一个女人,她很不容易。虽然有时候会觉得她的爱会让我有些喘不过气,但我理解,毕竟……我是她唯一能抓到的稻草了吧。”
“你很善于为别人着想。”
“在过去的生活中,我也曾经期望过有人能够接近我,保护我。但好像收获的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而归。
现在,我想我应该已经成为一个无坚不摧的成年人了吧。成年人就有成年人的责任,不是吗,赵老师?”不知是在这样熟悉又舒缓的旋律下,还是赵牧云给人的信任感,秦雪从未像此刻一般,有了一点点倾诉的渴望。
“你很坚强。小秦。”
“是吗?”秦雪捏住杯子的手微微在颤抖,泪水不知道为何突然涌上了眼眶。
“但坚强的同时,你也似乎习惯了把自己的情感需要降到最低,尽可能不去关注自己的内心感受。
这是一种心理上的阻抗,也是一种复杂的自我防御机制。”
“您是说…我这样,不对吗?”要坚强,是她从小就告诉自己的,这世上并没有人真正可以倚靠,咬着牙坚持到底,就会变得强大。
“心理问题有复杂的成因,现在的你能够正常工作,生活,一定是在心理机制上达到了某种程度的平衡,但我们说这更像是一种交换,你切割掉了一部分情绪,去得到了一种暂时的平衡。”赵牧云观察着秦雪的表情,她看起来有一点疑惑。
“做个不太准确的比喻,就像小美人鱼用声音和女巫做了交换,虽然所求如愿,但她获得的是本不该属于她的双腿,代价却是永远地失去了自己独一无二的声音。”
“嗯…”秦雪消化着这些话,若有所思。
“如果只用一个词来形容你生活中的消极情绪,你会选择痛苦、空虚,还是什么?”
“空虚。”秦雪不假思索,“我总是会有一种……活得不太真实的感觉。”
“小秦,我们皆从某处而来。我们从哪里来,定义了我们在哪里,也解释了我们是谁。一次的咨询可能不足以让我们回到这些历史轨迹当中去看一看,但我希望如果你愿意的话,在以后的咨询里,你可以更详细地和我谈一谈你的过去。
过去也许并不能决定现在,但它告诉我们现在是如何发生的。”
“好的。”秦雪很轻地点了点头。
“最后我想问,你希望通过咨询让自己有什么样的变化呢?”赵牧云合上笔记本,看着秦雪。
“我不知道如果我说,希望能够完全消除对亲密行为的抵触,像一个正常人那样,算不算很奢侈的要求。如果算的话,那这样说吧,我希望有更真实的,活着的感觉。”
“ok,了解了。那接下来可能很长一段时间我们会在一起完成咨询工作,希望能够逐渐实现你想要的改变。时间我们暂定初始月每周一次,后面根据进展再看频次,可以吗?”
“可以的,赵老师。您…”秦雪想了想,“您和之前两个咨询师不太一样。”
“噢。”可能是咨询行将结束了,赵牧云现在看上去更像是一位长者,一个朋友的叔叔那样慈祥。“是好的不一样还是不好的?如果是不好的可以选择不回答。”
“那肯定是好的了。”咨询到现在,秦雪居然有些轻松的感觉,脸上也带着笑意,“看来灵珊的幽默感自然是遗传您了。”
“唉,老来得女,宠坏了。”赵牧云推了推老花镜,摇摇头。
“她是个特别好的女孩。”秦雪站起来,“时间也不早了,我走了。赵老师,今天…谢谢您。”
“我们是合作关系,不必说谢。你也是一个很好的咨询者,很好的孩子。”赵牧云缓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