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珉乃是一介布衣,并无功名于身,更未曾教授,大人比不拘泥于此。”
跪倒在地的王登库此时仍就是彬彬有礼,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他还不清楚对方是否真的存有敌意,在摸清大致脉络之后才能有的放矢。
“大人”这个词也是之前见到藩子如此称呼,他才现学现卖的,不然还是须以“官爷”来称呼对方。
为了避免在行动时暴露具体官职,某太子才在厂卫里推行“大人”这个新式称谓,下属见到上司一律可用此称谓,免去了泄密的风险与繁冗的别称。
“王先生过谦了,在本官看来,你所作之行径大可当得起此称呼。本官看过这两本账目,王先生记账之精妙,非同一般,着实可当商贾后生们的先生啊!”
押往北镇抚司之前,陆毅还是可以在大同当地对嫌犯进行初步审理的,这是某太子特批的权力,因为担心在押往京城的路途上,嫌犯担心要被惩处,继而畏罪自杀。
陆毅已经大致浏览了几页,对照每月总额的进出账目明细,以及所缴税款,便可看出王家的买卖可是好得很,只不过在对外的账面上是根本看不出来的。
所有的门道都在对内的那本账上,就在上个月,王家的车队便向关外运出了不下三千石粮食,每石五两银子,入账一万六千余两之多,而对外的账本上只缴了三十二两的税费。
这还只是粮食这块,除此之外,还有盐、糖、茶、布、瓷、铁等物资,涉及银两高达两万七千余两,即使均按最低的三十税一来计算,也须缴纳九百两银子的税费。
偷逃税款倒是其次,上述物资都是不准出关的,因为关贸往来早已在朝廷的勒令下停止,擅自将任何物资运到关外,那便是俬通外敌之罪。
“此乃管事记录其行径,草珉委实不知实情,若非大人今番搜查,草珉还被家仆蒙在鼓里,被其诓骗许久,回去定当严惩此等家贼,所欠税费将一并补足,定然不会叫大人为难。”
王登库直接将责任推给了管事,谁记的账,谁就要承担相应责任,偌大的王家找个替死鬼很是容易,大不了给其家里多发些银两就行了,让其家人可以无忧下半生了。
“是么?本官怎么看像王先生的笔迹呢?可否请鉴定人士前来品鉴一番?对照王先生书房中的其他墨宝,定然会查个水落石出。对了,此册上并无管事的指纹,仅有先生一人的指纹而已,先生对此做何解释呢?”
陆毅打算先迫使王登库承认这是其自撰的账本,然后再一步步深入挖掘,让其没有任何抗拒的余地。
在太子提取指纹之后,厂卫们也都学会了这招,在审讯的时候非常管用,因为世上没有两个人的指纹会一模一样。
很多嫌犯都不知道其中的奥秘,理屈词穷之后不得不招供画押,否则就要被大刑伺候了,被锦衣卫“啪啪”之后,如果还能扛得住,便能享受“东厂一日游”……
“定是管事刻意诬陷草珉,找人临摹草珉字迹,指纹也定然是管事找人篆刻之后按上去的!”
既然王登库选择将污水泼给管事,那对方就要将所有罪责一并揽下了。
“那好吧,将管事请来,你二人当面对峙好了。要是对不上,就别怪本官翻脸无情了!”
陆毅就不相信管事能够一句不差的跟嫌犯对上审问的内容,除非是事先商量好了。
“大人,此管事已于围城之前去往太原府,至今不曾归来,想必是害怕东窗事发吧。”
王登库可不会傻到让锦衣卫得到当面对峙的机会,那自己必然会露出破绽。
“哦?是么?此人姓氏名谁?在何日出城?”
陆毅知道对方就是在胡说八道,倒是要看看这个晋商究竟是何等的奸猾狡诈。
“……此人……姓刘……名远……于三日前……出城!”
王登库只好现行杜撰出一个人名,只要让他早些出城,锦衣卫便无从查询了。
“原来如此,那本官就要问问你府上的其他人,是否有刘远这个管事了,若是没有,本官可就要对你用刑了!”
这种账本怎么可能让旁人来记录,他这纯粹是作茧自缚。
“……或许是……草珉……记错了!”
王登库的额头都开始冒汗了,账本被拿到,这就是自己最大的把柄被对方握在手里了,根本就无法自圆其说了。
“那究竟是谁呢?”
陆毅气定神闲地坐在太师椅上,就等着这个嫌犯语结。
“这……草珉愿向大人献上白银万两,只求大人莫要追究!”
黔驴技穷之后,王登库只得祭出百试百灵的法宝——银子!
“没想到王先生还挺有钱的嘛,如此说来,这账本上的内容都属实喽?不然王先生也不会有如此雄厚的财力了!”
陆毅听说晋商有钱,没想到对方一出手就是万两银子。
只是这银子万万拿不得,锦衣卫上上下下都盯着自己。
有一人的嘴没被堵上,传到太子那里,自己便会大祸临头。
“大人就不必深究了吧?若是允许,草珉愿再加五千两!”
王登库认为对方还不肯退让,就是觉得自己开出的价钱没有达到对方的预期。
“一万五千两?”
陆毅也是对这个晋商赞叹不已,这么一大笔钱装箱的话也要七八个大箱子才行。
“正是!大人何不行个方便?”
见到对方正在犹豫,王登库便意识到机会或许真的来了,可以花钱买条生路。
“都记下来了么?”
陆毅也不作答,而是询问旁边的录入官。
“记下来了!”
为了避免遗漏,陆毅特意安排了两名记录官。
“嫌犯王登库先行偷逃税款,而后当堂行贿本官,敢问该当何罪啊?”
这银子是要拿的,但陆毅会从太子殿下那里领取,而不是在当下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