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二人都静了下来,药铭手捋髭须,深邃的眼望向李忍冬,“忍冬,田七这孩子当年与其父亲出岛卖药时走散,时年九岁,我清楚地记得他是个善良聪明的好孩子。
今年他回岛时,细致的给我讲述了他被拐卖成奴又流浪行乞的经过,对他的话我只相信三分,所以亲自检查了他的身体并带他去纯阳泉验证清白。
我诊得他体质虚弱,纯阳泉也验得他依然守得纯洁之身,故又将他的话信得五分。
再说他回岛的这四个月,勤勤恳恳,老实本分,与人为善,从不见他与人发生口角和矛盾,和小时候很像,可见其本质没变。到此,为师将他的话又信得九分。
再凭我多年来的生活阅历,我感觉他的人品没什么问题,即便在大梁漂泊多年,但却不曾婚配,我也相信他不会做什么低贱勾当,是有资格和我们岛内的姑娘成亲的。
至于为什么要把秦姑娘许配与他,完全是因为秦姑娘自己中意,而田七也很乐意,两厢情愿的好事,为师当然要促成了。”
一席话,让屋中除了李忍冬外的几人都心服口服,尤其是田七,打心眼里佩服和感激药铭,赞叹药王阅人的本领不亚于他看病救人的本领。
可李忍冬依然吊着脸,仿佛根本没听进去。
“师傅,您的话纵然有理,但也是猜测!我当秦姑娘是亲妹妹,把她交到田七手上我就是不放心。”李忍冬摇头,神情倔强。
“忍冬!你当她是亲妹妹,为师可当她是恩人,她的婚事我也是很在意的。婚姻大事最好不过两厢情愿,既然他们互相都中意对方,又郎才女貌彼此般配,我们理当成人之美!怎能依你偏执的想法阻碍此事?”药铭蹙眉望着李忍冬,言语中带着责备。
“师傅,其他事我都愿听您的,但此事我绝不让步,我信不过田七。”李忍冬虽躬身低头,态度却很坚决。
闻言,药铭愣了,看李忍冬的目光越来越深沉,“忍冬,你还从来没反对过师傅的决定,你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李忍冬微微一颤,很快明白药铭的言外之意,他不得不佩服药铭敏锐的洞察力,心中多少有些发虚,但为了抢回恒蔷,他心一横豁出去了。
“禀师傅,岛规时时刻刻印在我心中,我不会忘的。但徒儿救命恩人的终生幸福也不容我马虎,我绝不会让她嫁给一个不知根底又无甚作为的人,请师傅取消他们的婚约!”
此时,田七完全听不下去了,他早就觉得李忍冬对恒蔷的关心区别于寻常,也曾旁敲侧击的问过恒蔷,她却总是说他想多了。
可今日一来,他肯定了自己的想法,李忍冬对恒蔷的感情绝不是感恩那么简单。
倘若恒蔷此时对李忍冬的想法稍有支持,他就会保持沉默顺其自然,但他看得出来恒蔷很讨厌李忍冬,那么他就绝不会让步。能做恒蔷名义上的夫曾让他高兴的十几个夜晚都睡不着觉,如此良缘他将誓死守护。
“李大哥,医者仁心,可今日我才知道你这样瞧不起人!”田七沉下脸,对李忍冬愤愤说道。
“我田玉郎是妙手岛土生土长的原住民,虽被拐卖在外漂泊七载,但也是清清白白做人,从未自轻自贱过。
我虽不懂医术不能像你一样出岛诊病救死扶伤,但我不偷不抢,辛勤劳作,靠自己的一双手养家糊口,你就没理由看不起我。”田七扬着下巴,说的义正言辞。
“我与阿柔彼此倾心、两情相悦,婚事也是药岛主亲自征求过阿柔的意思得到她的许可,并由王大娘和我姑母把过关后才定下来的,没有一点强迫她的做法。如今,婚期已定好,全岛人都知道也没人反对,怎能因为李大哥你一人不愿意就取消?再说我们这岛上是谁说了算?何时轮到李大哥你来做决定了?”
李忍冬不屑地瞟了田七一眼,“多说无益,总之我是不会让秦姑娘嫁给你的。”继而大步走近恒蔷,好似旁若无人的拽起了她的胳膊,“此事就这么定了,走,我送你回去。”
恒蔷一甩袖子,眼含厌恶的推开了他,不想他又拽起了恒蔷的袖子。
“放肆!”药铭忽然用右手重重地拍在桌子上,银白的眉毛深深蹙起,眉心皱成个川字,他终于发怒了。
“李忍冬!你眼中还有没有我这个师傅?”药铭噌得站起来,单手指向李忍冬,“老夫乃一岛之主,人称药王,所到之处莫不受人敬仰。我亲自和我的岛民商议后定下来的事何时轮到你来掺言?你立刻给我滚出去!离秦姑娘越远越好!稍有怠慢今后便禁止你踏进元老院半步!还要罚你到丹房面壁思过七七四十九日!”
李忍冬惊呆了,他第一次见药铭发这么大的火,也是第一次见药铭摆出岛主的架子训斥他。
更让他瞬间被打败的是,药铭居然拿禁止进元老院拿捏他。如此他还怎么学习最上层的药家医术?他还怎么学习炼制蛊虫的方法?那可是他毕生的追求!
李忍冬愣在原地,倔强的目光渐渐从他眼中消失,坚持己见的高涨的气焰亦从他身上消失,最后他只得低头。
“是,徒儿谨遵师命。”李忍冬双手抱拳,朝药铭深深的鞠了一躬,便灰溜溜的离开了大家的视野,毛茸茸的无尘夹着尾巴紧随其后。
随着开门声和关门声的响起,那一人一狐消失在了风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