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我自然是不答应的,我乃是靠山吃山的樵夫,往上数几代的祖坟都在这片山上,这是既砸我饭碗又扇我耳光。当然,我是没有资格反对的,我甚至没有见到那恶人和知县,便以闹事的罪名被官兵抓了起来,脸上刺了个囚字。”
“你只是闹事就在脸上刺字?”
“可能是我的出现伤了他们兴致吧,刘知县定刑不太参考律法,全凭心情而定。
我在牢狱中饿了一个月左右,再次出来便成了矿场的矿工,据说那恶人开出一两银子一个月的工钱,却找不到什么矿工,于是刘知县便把牢狱里的罪犯放了出来,承诺我们不仅工钱照开,只要在矿场工作一个月可以减少两个月的刑期。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被判了多少刑期,不过我没有选择的余地,所有罪犯都必须在那报道。”
“一个月一两银子……”雪女插嘴道:“说实话这个工钱算是不错的了,说是肥差也不为过。为什么听你说起来像是招不到人一样?把所有罪犯都强制聚集去挖矿?”
“一来那恶人是生面孔,大家并不熟悉他的人品,我们百姓只熟悉刘知县的人品,大家都清楚这个工钱想拿没点本事是做梦。再说了,挖矿是件既危险又不自由的工作,哪比得上种田,做多做少自己决定,还能老婆孩子热炕头。
那段时间刘知县弄出了很多奇怪的正侧,他规定农民不许焚烧秸秆,说是此举污染环境。农民都知道,这会使得农田里成为二化螟这种害虫滋生的温床,也就是俗称钻心虫,长此以往,农民的收成说是逐年减半也并不过分。
那段时间,农产品的物价也在刘知县的强制调控下急速下跌,农民种出来的粮食多余的拿去卖,卖的钱往往买不起第二年种地要用的种子以及肥料。
没办法,有的农民只能把未成熟的麦苗割了,卖给地主家喂牛马。此举极其浪费,会导致市面上的粮食存量越来越少,但等到麦子成熟,农民只会更亏。
当然,这些大家都逆来顺受了,百姓就是这样,能活则活,夹缝求生。不过那段时间,刘知县忽然加重了刑律,有的人举报矿场污染环境不成,直接以诽谤诬陷的罪名直接抓进矿场里来,走在路上寒暄几句,也有可能扣个密谋造反的帽子,矿场里天天都有新面孔。
不过这矿场,来的人多去的人也多,倒不是这里很好辞工,这里没有辞工,只有开除,有很多刑期将近的兄弟,要么因为旧事重判延长刑期,要么因为忤逆矿场管理,工作懒散等原因被提前开除,一旦开除,你拿不到一分工资。”
白簇倒吸一口凉气,心想这文唐县水可不是一般的深。
“而我,在一次做工的时候伤了手,需要静养几天,但等我静养好准备复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不是这里的矿工,被开除了,能离开这个朝六晚十每月工作三十天的地方我当然很开心,可是我的工资不能不要,但他们也必然没想给。把我打了一顿扔了出去。
出来之后,已是恍如隔世,我的果林,我的家已不复存在,文唐县内的年轻人几乎快少了一大半,剩下的人或多或少都与矿场有劳务纠纷问题,或是身体落下了病根不再适合挖矿。
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都已明白那恶人许诺的高额工资只不过是水中泡影,在加入矿场时往往还会被收去身份文书,强行离开更加会寸步难行。矿场好似一顶熔炉,燃烧百姓的躯体煅烧大自然取得精华,被围坐在旁的不劳而获者通通瓜分殆尽。
随着矿场越来越难招到人,被矿场赶出来有劳务纠纷尚未解决的人也越来越多,大家聚在一起向官府施压,求个说法,最开始也并没有用,不过,随着声音越来越大,知县刘米来也坐不住了,成立了名为矿工帮助协会的组织。”
“矿工帮助协会?”白簇点点头:“虽然这件事做的不情不愿,但若是真的干了实事,这刘知县还算是有可取之处的。”
“你恐怕会错意了。”邓密的鬼影忽然变得更加虚幻,似是出现了情绪波动。“虽然叫矿工帮助协会,但这个组织不是帮助矿工的,说是帮助矿场管理矿工更为合适。
对于矿工权益受到侵犯的案件,协会坚持做到既瞎又聋,即使告上门来,协会的处事风格是能拖则拖,一拖再拖。但若是矿场权益受损的案件,协会便雷厉风行宣布,该事件协会将会与矿场积极配合,严厉打击有损矿工群体形象的少数祸害分子。当然,大多数人都是少数祸害分子。
另外,矿工帮助协会还有一个金句:协会方抵制一切矿场压榨矿工的行为,矿场每天挖矿加班时间最多不得超过8小时,每周工作时间不得超过1小时。
后来,我们越来越意识到,我们矿工应该更加团结,联合起来,拥有一个名副其实、不只是空壳的矿工帮助协会。我们为了捍卫自己应有的权利,也为了保护矿工同胞不受欺负,但很快,官府便将真正的矿工帮助协会定性为(组织。”
地道似乎走到了尽头,邓密鬼影停下脚步,让出路来,白簇揉揉肩膀走上前来,屏气催动全身力量,推开挡住众人去路的巨石。
阳光照进地道,一阵短暂的眩目失明之后,不停眨眼的白簇终于渐渐恢复了视力,出口不远处,一名男子不耐烦地活动着脖子,向这边走来,看起来早已等候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