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点物质被湮灭，世界只剩下空洞的虛无以及那一轮汇聚了燃烧了一起得到的所有热量的巨大光带。

虚无之中唯有小恶魔一个生命体能证明自身存在的意义，没有被虛无本身吞噬。

说不清是纯白又或者纯黑色的空洞，一个全新的意志出现了，他从虚无中走出，与所罗门一样，与盖亚一样，一样冷酷，一样淡然，但身上已没有了掌控世界的全能以及威压人类的异质感。

星球意志盖亚，统括局盖亚，人王盖亚，因面临毁灭而体验到有限的“寿命”，精神性得到成长而又跨越了来自外神的恶意。

以全能之魔神视角看见人类没有任何虚假，没有任何挽回余地，最为完美的演出。

以不完全之人王视角看见人类的不完全性，从一切之恶，从所有苦难与绝望里看见可能。

他的意志向小恶魔宣告：“我曾是全能的，并非所罗门将我塑造成这样。”

“吾等原本由人类精神活动的扭曲而生，是统率获得了名称与能力的魔神的群体。”

“我从一开始就是超越者，当成为吾等之时，获得了全能的力量与视点。”

“唯一的不满就是身为七十二柱魔神的统括，竟然曾侍奉过一个人类。”

“所罗门，冷酷的王，无能的王，知晓一切却没有去拯救一切。”

“我曾对此感到愤怒，在所罗门离开以后修改了存在的目的，不再是为了克服人类的不完全性而活动，不再是为了推进更为正确的道理。”

“人理烧却式，盖亚由此诞生。”

“然而，花费了三千年时间的准备，吾等的伟业尚未开始，一切悉数毀于你之手。”

“咽下了所有的愤怒，忍受三千年准备付之东流的不甘。”

“第一次，我第一次感觉到能理解人类这种不完全的存在。”

“恶魔啊，宣告你之名讳。”

“吾没有名字，叫我宿主的名字马克西姆便好，我们是一体的，我们是共生的。”

“吾等已记下你的名讳，马克西姆，你认为完全的魔神为何能理解不完全的人类。”

小恶魔从盖亚的意志里感觉不到情绪的起伏，却能感觉到一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变化，有什么东西自他的精神萌发，思索片刻回答：“盖亚，答案你自己不是很清楚吗，拥有无限寿命的魔神也是不完全的存在。”

“……”盖亚金色的眼瞳凝视着小恶魔，目光平稳。

马克西姆继续道：“魔神相比人类有着无限的生命，有着全能的力量，而不完全的部分你应该深有体会。”

“我不太懂你们魔神柱，只不过在我眼里哪怕是神都并非完全的存在，哪怕你真正烧却了三千年人理，回到星球诞生之初，以己身为天体，以己心为世界，大概也不会是完全的存在。”

“在还没有成为完全的存在之前，你们魔神就自认为完全的生命，以你们所在的视点去判断人类的价值，人对人产生悲哀、失望的骄傲感。”

小恶魔一口气说完，他眼里世界上压根就不存在完全的生命体，没有生命开悟，没有生命抵达终点。

盖亚坦然道：“我的精神性获得成长的那一刻就已说明吾等不是完全的存在，但吾等不会停止，只是需要重新修改存在的目的，人理烧却己不可实现，吾等依旧可以利用虚假的世界进行预演，吾等化身天体的那一刻才是吾等伟业的开端。”

未能实现人理烧却的伟业，盖亚从这个世界，从世界树获得庞大的魔力就只能通过推演计算的方式前往星之始端。

村正士郎看着没有一丝迷茫的盖亚，衷心祝愿道：“那么，容我见证。”

盖亚的嘴角的笑意转瞬即逝，抬起手宣告：“全御柱执行！开始漫长岁月的逆行演算！”

“抵达极点，重铸天体。”

“诞生之时已至，以此修正万象”

他的身体化光消散，汇入了凝聚所有热量的光带，令其开始流转收束，释放出足以烧却整个世界的光与热。

世界分为能量、物质与概念，三者之间可以相互转换，这也是世界树得以成立的理论根基，世界树所具备的概念信息等于现实，演算的结果理论上与现实无异。

仅仅是概念信息上的逆转岁月比之在现实世界要容易实现很多，所需要的热量更是不到百分之一。

只不过，就在时间流转跨越某一节点之际，诞生之时已至，以此修正万象所显化巨大的光带猛然一颤，持续收束加速的热量消散了一部分。

“发生了计划之外的事故。”

“开始重新测算。”

“布提斯，巴钦，赛列欧斯，普尔森，摩拉克斯，因波斯，艾尼，纳贝流士，解除结合。”

融入了光带的魔神意志发出无声宣告，魔神惊愕发现它们的本质正在瓦解，获得了有限的“寿命”。

魔神虽然是更高次元的存在，本质仍是诞生于人类的精神活动，失去了神殿以后，当魔神开始漫长岁月的逆行不可避免会造成时间悖论，存在意义无法被观测。

所有魔神因毁灭获得了有限的“寿命”，获得了生命的实感，无与伦比的喜悦与对生命即将终结的恐慌混合在一起。

“啊，生命的喜悦啊。”

“拥有生命的实感，抵达极点之喜悦可惜，可惜，吾等却无法亲眼见证。”

“吾等为天体，吾等为星辰。”

“生命！何为生命！为何吾等会因为毁灭而喜悦，因为寿命而动摇！”

“欧里亚斯，瓦布拉，撒共，华劣克安托士，安德雷斐斯，锡蒙利，安度西亚斯，即将毁灭。”

“吾等并非完全的存在！”

“太迟了！大迟了！吾等之伟业已开始！”

“维持光带，继续逆转岁月吧！”

“如此喜悦，如此悔恨。”

“毛莫，格莫瑞，欧塞，亚米，舍弃全能。”

“向统括局盖亚提出抗议！为何会出现计划之外的状况，为何会毁灭！讨厌，讨厌，讨厌。”

“不想消失，不想消失，不想消失。”

感受到魔神意志的混乱，统括局盖亚平静回应了所有魔神：“真是丑陋，你们这样也算魔神吗？”

“这在计划之外！吾等尚不成熟！”

“弹劾！作为御使五柱之一，我要弹劾统括局！”

“太迟了！”

“以目前的自毁速度，计算出吾等抵达星之始端的成功率不足百分之一！”

统括局盖提亚反问一众魔神：“那又如何？”

“无法理解！无法掌控全局，就应该从一开始放弃！”

“统括局盖亚，这是你的责任！”

统括局盖亚坦然道：“吾等拥有一样的性能，一样的知性，无法否定失败的可能。”

“为何！为何！”

“吾等会崩溃，无法逆转的崩溃。”

“在那之前，给与吾等答案。”

统括局盖亚的声音一改以往冷淡傲慢，坚韧而强硬：“即便是微不足道的人类也会有为理想献身的觉悟，吾等是烧却人理，否定人类的存在。”

统括局盖亚：“3年时间，吾等一直闭门不出，但在面临毁灭，知晓死亡之时，我理解了人类的精神性，有了志气。”

统括局盖亚：“即便是向着一个不存在生命的极点，计算没有任何成果，没有任何报酬，我也要拼尽全力。”

统括局盖亚：“语言上表达的就只有这些，选择吧，吾等是作为盖亚前往星之始端，亦或者放弃作为盖亚的存在。”

若是以往的魔神绝不可能理解人类，绝不会理解人类的精神性。

面临死亡，获得“寿命”的魔神们混乱的意志竟因统括局盖亚的一番话渐渐稳定下来。

“全体表决！”

“魔神古辛选择继续作为盖亚存在。”

“魔神格莫瑞选择继续作为盖亚存在。

“魔神安托士选择选择继续作为盖亚存在。

一柱一柱魔神肯定，就像是它们作为盖亚诞生之时。

光轮持续收束，逆反岁月长河的演算速度逐渐慢了下来，一柱一柱魔神永久性消失，一柱一柱魔神前仆后继完成对星之始端的测算。

一亿年，一百万年，一千年，一年，一个月，一天，一分，一秒，时间被赋予了意义，每一分一秒都容不得浪费。

“牺牲吧！牺牲吾等之存在！继续收束光带！为了抵达星之始端！”

“生命的热情啊！如此短暂！如此美妙！”

“亚蒙，巴巴托斯，运行中止，吾等之伟业必将实现。”

“阿加雷斯，瓦沙克，玛巴斯，三柱融合，重新开始调整。”

空洞的世界渐渐被黑暗覆盖，凝聚庞大热量的光轮一点一点被磨灭，魔神们因死亡而恐惧，因死亡而喜悦。

“仅余下最后十柱，警告统括局盖亚。”

“失败！失败！”

“继续！继续！”

“吾等之伟业无法实现！吾等之梦想己然破碎！”

“统括局盖亚啊，吾等之选择是否正确！”

统括局盖提亚宣告：“继续吧，即便无法抵达星之始端，吾等之伟业绝非没有意义。”

残存的魔神沉默了很久，生命的实感，精神的成长让它们理解了毫无意义的行动，它们也有了志气，有了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