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暗流(1 / 2)

斩诡实录 luoman77 9013 字 2023-05-23

大厦,壁画厅。

火场做了简单的清理,满地的鲜血都被烈火烤干了,焚烧殆尽的古铜色骨骸躺了满地,死去的执行局干部们也被烧成了骨骸,但他们是焦黑色的,阿比奥顿抖开白布一一盖在他们身上。

长明灯重新点燃了,偌大的空间里就只有这盏孤灯的光晕笼罩着阿比奥顿和波旁先生,满地都是尸体,墙壁上是被熏得漆黑的壁画残片,神魔在火焰摇曳中翩翩欲舞,气氛森严诡异。

阿比奥顿静静立在古铜色的骨骸之中,手中持着一柄长鞘白刀。而在他的面前,波旁先生则缓缓举起手中的怀剑。

这是一次切腹,要自尽的是波旁先生,而阿比奥顿则是他的介错人。我想以阿比奥顿的力量,就算不熟悉介错的技巧也可以干净利落的一击毙命。

现在大多数人都有一种错误的认知,都觉得剖腹应该用肋差,但肋差的主要用途是近战中用来破甲,战场上用它切腹是迫于没有更顺手的工具。贵族的切腹应该使用名为怀剑的优雅工具,那是笔直简约的直刀,因为太过轻薄基本没法杀敌,只为结束刀主的生命而打造。在日本明治维新之前,一块白布、一柄怀剑,加上一个介错人就能完成剖腹的全部礼仪。

介错人是剖腹的帮手,手持长刀站在剖腹人的背后,剖腹人一刀捅入腹部,介错人就挥刀斩断他的头颅,看似凶狠,其实是为了减轻剖腹人的痛苦。好的介错人精通刀术斩后头颅仍有皮肤和躯千相连,切腹者呈低头跪坐的形态,被认为是体面的死法。

望着波旁先生的动作,阿比奥顿深吸一口气,神色复杂。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又太过让他惊愕与震撼,即便是在刚就职黑道至尊不久的阿比奥顿的人生中,也算得上前三了,原本他以为他之前遇到的事情已经够离谱了,但是显然还不够。

就在刚刚,他听完了波旁先生对于过往无数罪孽的忏悔,又或者他应该称这个男人为,雷夫·莱诺尔·佛劳洛斯。

波旁先生刚刚告诉了他太多,从他早年作为苏维埃籍贯的日本人在苏维埃的事情,再到他在天鹅湖计划杀死数十万人,毁掉上万个婴儿胚胎,之后又杀死了同谋的a组成员。在这之后他又被迫将携带神明胚胎的破冰船沉入神葬所,并且加入了北美家族,与另外一个身为恶灵的执行神官互相斗争的事情。

在摩根号上安装引爆器,使得苏维埃三人组与他们决裂的是他,在大厦之中饲养死侍并研究他们的也是他,而据他所说,他安装引爆器是为了杀死神,饲养死侍则是为了从他们的胎儿之中提取出能够抑制鬼化的血清,去拯救他的女儿洛娜,而同样的技术在执行神官手中则被用于炼成进化药。

这段短短的谈话之中所包含的信息量实在是太过于巨大,甚至于直接压过了阿比奥顿今晚所有其他的事情,他握着手中的刀,却只是觉得无比疲惫。

他几次想要中断这场对话,找个无人的地方静坐,呼吸几口新鲜空气,慢慢地强迫自己接受这残酷的现实。

今夜之前他也许还能放弃一切逃往法国,今夜之后他将被重重宿命包裹,再也无处可逃。

“原来洛娜……是您的女儿啊。”

阿比奥顿愣愣地坐在坐垫上,有些迷茫。

很长时间以来他都不清楚洛娜的身份,只记得波旁先生第一次带洛娜来跟他见面,是在神社中,大风吹落着漫天的樱雪,洛娜躺在病床上戴着呼吸机。波旁先生说这就是我们找到的唯一的单恩后裔,她的血统已经获得了家主们的认可,但她的健康状况不太好,随时随地需要医护人员在旁边,今天恰好是她不舒服的时候,你就只能这样跟她见面了。

那时候阿比奥顿走到病床边看着这个看起来发育得很健康却眼中无神的女孩,她的颈部缠着绷带,据说那是她失控挣扎的时候自己弄伤的。阿比奥顿不由得可怜她也喜欢她,就拿出了自己口袋里那台新买的nds游戏机递给她,算作初次见面的礼物。说起来洛娜就是从那时开始喜欢上玩游戏的,阿比奥顿简直不敢想象没有游戏机的那些岁月里洛娜的生活,永远住在看护病房里,等着别人来问她感觉今天有没有好一点,听着心跳仪器单调地嘀嘀作响……就像一个与世隔绝的怪物。

“故事讲完了,我也该上路了。”波旁先生幽幽地说,“只是临死之前我还有一个要求,希望你能答应我。”

他直起身体拔出怀刃,刀刃上流动着刺骨的寒光,他一声不吭的看着阿比奥顿,目光坦荡又固执。

“是啊,犯下着重大错的人如果不受惩罚那我这个大家长有怎么对得起这些无辜横死的族人呢?”阿比奥顿看着那些白布单的尸体,“说来听听吧。”

“杀死执行神官这件事应该不用我说了,波旁先生解开村衣露出依旧结实的小腹,我的请求是关于洛娜,她已经是个半进化体,比你杀过的很多死侍都危险但她是我唯一的女儿,我不忍心她被处决。她剩下的生命不多了,除了我你是她这个世界上唯一信任的人。如果在对诡秘的作战中能用到她,那是最好,如果她彻底失控,那就请你亲自出手砍下她的头。但在那天到来之前,请让她幸福。关于我的事情不必告诉她,这些年她都不知道自己还有个父亲,也算平安长大。告诉她说她忽然有了个父亲,又忽然失去,只是平添她的悲伤。”

“明白了,都是合理的要求。”阿比奥顿把烟蒂扔在地下用脚尖碾碎,拔出佩刀,走到波旁先生背后,御神刀高举过顶。

波旁先生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仰望屋顶,轻声念完了自己的辞世俳句,举刀扎向小腹左侧,切腹就是从小腹左侧往右侧的一刀,然后介错者一刀断头,把痛苦和人生一齐斩断。

御神刀斩落,带着大片的弧光。

波旁先生血光飞溅,战栗着倒地。

怀刃插在地上,波旁先生用来握刀的右手五指尽落,因此他没能把怀剑插进自己的肚子里。

阿比奥顿面无表情地收刀回鞘,从怀里抽出手帕沿着断指根部扎紧来止血。他的刀术极精,一刀斩断波旁先生的五指,却还留下短短的指根来止血。

“让我受五倍的断指之刑来代替么?”

波旁先生抽着冷气,苦笑。十指连心,他痛得连话都说不完整。

“这个世界上,犯了错误的人总要受惩罚,我不罚你,就无颜去见那些躺在尸布下的族人,可我杀了你又有什么意义呢?老爹,如果要赎罪的话你这条命是不够用的,还是留下看我杀了执行神官吧。我也没法答应你照顾洛娜,我能做的也只是陪她打游戏机而己。”

阿比奥顿打了个死结,拍拍波旁先生的肩膀:

“其实那么多年来我也就是你手里的一柄刀而已,老爹你说砍谁我从来没反对过。现在你说砍了执行神官,我就砍了执行神官,握刀的手没了不要紧,我这柄刀还在!”

当波旁先生被送至医务室做了进一步的消毒处理之后,望着那接到电话之后迅速离开去处理事物的阿比奥顿,这个鬓角早已开始发白的老男人却忽然幽幽叹了一口气,目光黯淡。

“结果一切都还是在他的计划之中啊,你也好,我也好,莫非都无法从这张由他所精心编织的网中逃脱么?”

………………………………

“怪事,这里什么时候多了个蜘蛛网?”

瓢泼的大雨之中,头发花白的拉面师傅正在收拾着自己的拉面小摊,望见那不知何时在角落里编织出的蛛网,不由得抱怨起来。

一伸手将那网中的蜘蛛捻出来,拉面师傳皱了皱眉头,便想要将它直接丢到小车外面的暴雨之中。

只是,就在他随意向着车外投去视线之时,手中的动作却猛地僵佳了。

大雨打在棚子上噼啪做响。黑色跑车出现在长街的尽头,它在积水中滑行,像是一只黑豹在雨夜中奔袭猎物。跑车悄然停靠在路边,雨刷扫荡着前窗上的雨。在那块透明的扇形区域出现的间隙,老板看清了车里的人,车里坐着白发老人,他穿着黑色西装,打着玫瑰红的领结,看起来不像是会深夜里去拉面车上吃宵夜的人。

车门打开,高档的定制皮鞋毫不介意地踩在雨水中。开车的老人撑开一柄黑伞,黑色的雨点从伞的四面八方流泻而下。

“真是晦气……”

随手将那小蜘蛛丟到一边,拉面师傅快步回到车边把围绕招牌的彩灯关了,只剩下汤锅上的一盏孤灯。当那开玛莎拉蒂的老人向着这边走来之时,他却头也不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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