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崭新的线索随着严洪军的死就这么断了。
警局的办公室里,陆风正端详着手中的金属箱子。他把箱子举在眼前,反复打量着,边看边对姜雨说:“你觉得这个东西像什么?”
“这个……有点像鱼缸。”姜雨把箱子接过来,抱着走向窗台。办公室的窗台上养着金鱼,他是想把箱子放到那里比对一下效果。
大家看出来姜雨的心思,都笑出了声。
可是,他只走了几步,身后便有人喝道:“站那别动!”语速很快,吓得他冷不丁地短促抖动,直挺挺的立在原地。
“你们看看,”陆风指着箱子说:“这像不像是一个骨灰盒。”
众人收起笑容,都点头称是,确实有点像骨灰盒。放到桌上的时候倒没什么,姜雨抱在怀里,再加上这姿势,“孝子”的形象立刻就出来了。
“可是陆风,”张欣然说道:“这和骨灰盒比起来好像还少点什么吧。”
“是啊!”何伟跟着说:“风哥,队长的爸妈还健在呢。”
这句话差点没把姜雨给气死。他转回身,奔着何伟杀了过去,直接把箱子扣在了对方的脑袋上。还是不解气,又拿出警棍,咣的一声砸到箱子底上。
何伟感觉像是钻进了巨钟里,被外面的老和尚撞了那么一下,眼冒金星。
陆风倒是挺喜欢何伟的,在何伟身上,他能看到黄天明的影子。以前,他身边也有这么个小跟班,经常会说出一些又好气、又好笑的话,让自己哭笑不得。
如今,这个小跟班失踪已有一年多,尽管自己想尽了一切办法,却始终找不到蛛丝马迹。但是,他能感觉到,黄天明就在这座城市的某个地方,正等着自己。
陆风深吸一口气,走过去把何伟头上的箱子拿下来,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随后,他把目光挪到了办公桌上,左瞧右看,像是在寻找什么。
扫视一圈后,他的视线停留在了佟晓雅的办公桌上,那上面摆放着一个标准的相框,里面是小姑娘的个人写真。
“借我用用!”陆风快速拿起相框,不等佟晓雅发飙,他就已经取出照片,拿到了金属箱子前,将照片小心翼翼地放到前面的凹槽里。
太正好了!简直就是量身定做。他倒退几步,示意众人观看。
大家的眼睛都直了,这回更像了,唯一不同的就是材质。正看着呢,屋内突然传来何伟的哭声:“小雅,你死的好惨啊,我一定给你报仇!”
“何伟,你要死啦!”佟晓雅冲上去抢回了照片。
“嘘!”陆风把食指竖到嘴边:“我有一种感觉,这里面装的应该是死人身上的一件东西,那前面的两个凹槽,就是用来放死者照片和资料的。”
死人身上的一件东西?看这大小最有可能的是……何伟想到这,大喊一声:“是人头!”吓得佟晓雅和顾彤各自尖叫一声,其他人也都是一激灵。
陆风表示赞同,说道:“看这箱子的大小,还真有可能。”
姜雨定了定神:“照你这么说,消失的都是结婚不久的新娘,难道她们都被切了脑袋,当做祭品了吗?”
陆风继续说道:“在严洪军死前,他说过,永生的人,不怕死亡。这话听起来有些诡异,表面上来看,确像是和某些宗教信仰有关。”
说到信仰,勾起往事,他提到自己还是me特警的时候,曾抓捕过一名严重心理变态的罪犯。这家伙也有容器,是个小木箱,他收集的东西不是别的,而是眼睛。不论是人还是动物,不论是死的还是活的,只要被他看上,绝不放过。
他把收集来的眼睛都放在小木盒里,没事的时候就跟嗑瓜子似的,拿出一颗放到嘴里,一边看电视,一边咀嚼。开始是一颗一颗的,后来变成大把大把的往嘴里塞,跟吃爆米花似的,极度恐怖。
“收集眼睛干嘛?”何伟咧着嘴问。
“也不知道他从哪听到的消息,说生吃眼睛能改变视力,并且吃的多了,就能开启传说中的天眼。开了天眼的人,世界上的所有事情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抓到他的时候,我问他,你为什么要开天眼?他说想看对面楼里的夫妻俩晚上都干了什么。我说你都开天眼了,怎么不知道我来抓你呢?他说开天眼没那么容易,需要付出代价,说着就生生地挖出了自己的眼睛,然后哈哈大笑,说这回大功告成了,就算我抓到他,也奈何不了他。”
“那后来呢?”何伟追问。
“后来,没到医院这人就挂了。我们都说,他要开的不是天眼,而是脑筋。”
姜雨听的过程中,心就砰砰地跳起来,心想千里香八成就经常吃眼睛吧!要不然她怎么什么都知道。
对于开天眼,陆风说从科学的角度上来讲其实就是“松果体”。
松果体位于大脑内部,在间脑额顶部,体积很小。开过天眼的先知,之所以可以预知未来,就是依赖于松果体的作用。
通过松果体,大脑能汇聚宇宙能量,做到超出想象的构思,并把这种思想转化为冲动,丘脑下部接收到这一信息,最后将信号在眼前集结成像,由神经传入视网膜。
虚拟图像进入大脑的视觉皮层,仍是以神经冲动为载体,所以预言家所获知的画面并不是睁眼捕捉的。人类生来具有天眼,只是在进化的过程中逐步退化了而已。
何伟听完,赞道:“风哥,你的知识真是渊博!”
陆风把手中的《大脑之谜》扔到一旁,微笑道:“算你小子有见识!”
一段题外话后,张欣然发问:“陆风,这前面的字母和圆槽是干什么用的?”
陆风说道:“我觉得应该是某种编号,这东西一旦多了,找起来会很麻烦,这前面的字母和凹槽,可能就是为了方便管理而准备的。”
“啊!”姜雨惊道:“找起来会麻烦?那得死多少人才能达到这种效果啊!”
“一万!”
“谁?谁说的?”姜雨面容失色。
“五条!”
“碰!”
“何伟,你个死货!上班时间玩手机,赶紧给我关了!”
“队长,午休时间到了,放松一下嘛。”何伟我行我素。
这时,门开了,罗欣和杜江走了进来。
两个人是受姜雨的指派,去调查木枫家具厂的其他员工。
经逐一排查后,可以确定厂内的其他人对严洪军的事情一无所知,而且他的通话记录很干净,都是一些业务上的往来,查不到什么。唯一有价值的线索是,严洪军经常早出晚归,没人知道他干什么去了。
姜雨急忙问道:“他开车吗?”
罗欣摇摇头:“不,他打车。”
姜雨有点失望:“既然这样,去调查一下他的背景,弄一份详细资料给我。”
阴暗笼罩下的城市,大街小巷依旧是热闹非凡,一些突如其来的变故并未影响人们对生活的热情,反倒是比平时高涨了许多。
虽然封锁了消息,但毕竟仍有不少目击者,自媒体的兴起让信息传播的速度相当惊人。
文明的进步,高楼大厦的林立,让所有人都成为了独立的个体,没有了交流,也缺少了信任。此时出现的一些离奇诡异的事件,无疑为人们找到了交流的途径和思想的共鸣,这种共鸣是存在感,是平庸之人的话语权。
自从悬赏的消息颁布后,公安局也陆续接到一些线索,怎奈收获甚微,事件的来龙去脉仍旧扑朔迷离。
姜雨仍然走在熟悉的路线上,跨过小公园,步入了人民街主道。
走了一会儿,他忽然觉得有些别扭,怎么今天走的这么顺畅?好像和平时不太一样,少了点什么。稍微想了想,立刻就知道了答案——是声音,二胡的声音。于是,他转身往回走,却没有看到想见的人。
“大娘,您旁边经常拉二胡的老大爷呢?”姜雨冲一位卖水果的女人问。
“他呀,两天没看着了,以前天天在的,不知道哪去了。”说完,女人又自顾自地吆喝起来。
姜雨愣住了,不知什么原因,听完这女人的话,心里产生了莫名的恐慌,一个自己不愿意面对的想法随之涌现:难道还有更多的人失踪吗?
虽说这老大爷不见得就是失踪,但这个想法依然合理。
自己手中的几起事件都是有人报警,胡迪的失踪因为他是自己的同事,可是,在这茫茫的人海中,说不定还有更多的人也已经失踪了,而自己根本就不知道。
这里面不同的是,有的人失踪,会有人报警、牵挂。而有的人就算是彻底消失了,恐怕也是无人问津,面对同一种情况,作为后者是何等的悲凉。
如果这个想法成立,那这些失踪的人会和以前一样,都是新婚的女人吗?未必,他们很可能是来自城市的不同角落和不同阶层,如果是这样的话,问题就复杂多了。
一家烧烤店里,陆风听完了姜雨的想法,说道:“严洪军订做的产品就是为失踪的人准备的。你还记得邓厂长说的么,买家先预订两百个,以后成千上万也说不定,如果我推断的没错,这个数字就相当可怕了。”
姜雨吃了几口肉串,小声问:“你说,他们抓这么多人是为了什么?”
“首先,不可能是贩卖人口。其次,我想过了,也不会是宗教仪式。”
“根据呢?”
“你见过哪个贩卖人口的组织会选择在众目睽睽下抓人?再说贩卖人口也没必要抓警犬。还有,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成为宗教仪式的祭品,而且上面提到的数量也不符合,宗教仪式哪用得了这么多人。”
“那……之前,你和我说过,用人和动物做实验,会是这个原因吗?”
“不。同样的道理,实验也不需要这么多人,所以这个可能性也被排除了。”
“那你说……”姜雨突发奇想:“会不会是凶手想在死人身上,搜集一些什么东西来作为私人藏品呢?就像你提到的,那个吃眼睛的家伙。”
“不可能。”陆风又否定了:“如果像你说的那样,凶手随机抓人就好,不会带有针对性,消失的应该不仅仅是女人,她们的男人也难逃厄运。”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你觉得真相是什么呢?”姜雨沉不住气了。
“别急,”陆风说道:“我们想不到是因为真相超出了我们的认知,你听说过“缸中大脑”吗?”
““缸中大脑”?”姜雨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我也是通过那个金属箱子才联想到的。”
陆风解释,这是个理论上的实验,说的是将人的大脑取出来,放到盛满液体的缸中。之后,再通过计算机为他们创造出一个虚拟的世界,让这些人误以为自己仍然活着。其实,这个世界是人为创造出来的,而只剩下大脑的人却全然不知。
对方的话比酒精管用,姜雨的脸有点发热:“陆风,这不太可能吧,如果是的话,凶手抓人也不需要针对性,再说这么做对凶手有什么好处呢?”
“是啊,的确不合逻辑,我也只是猜测。严洪军虽然死了,但仍然留下微小的线索,我们只要顺藤摸瓜,就可以看到敌人的影子。这些影子必有个巢穴,严洪军也一定去过,接下来就是把它找出来,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在兴风作浪。”
他最后的一句话,言辞犀利,神态凛然,姜雨随口道:“你小时候动不动就哭,像个小姑娘,没想到长大说起话来还挺man的,看来你这只猫应该是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