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浚微微蹙眉,暗道此人果然不寻常,明明约了他是要投诚,却偏偏摆出一副长辈的样,还不断的表示跟他爹多么亲密,这叫什么事?为谈判增加筹码?还是,要扰乱他的心神、打乱他的计划?
苏浚于是不愿意在此事上多做纠缠,他想了想,笑着说道:“别人都说,我爹的脾气跟当年比可是变了好多,您前些日不是才见了他么,竟不觉得他有了改变?”
冯士夫面上一僵,片刻轻笑道:“人之一生在这无常世事中煎熬沉浮,焉能不变?又有几人能至始至终保持本来赤之心!”说毕眼底一黯,复又展眸向苏浚微笑道:“贤侄既肯前来,想必,已想得很周全、同陛下可商议过了吧?”
苏浚意味深长瞥了他一眼,摇摇头道:“没确定的事,哪敢随意跟陛下提起?欺君之罪,在下实担当不起!”
冯士夫便似笑非笑的瞟了他一眼,意思是,你还用担心欺君之罪?谁不知宫里三位皇夫,陛下敬一个冷一个宠一个,而你,就是那个受宠的?
“不知苏侧夫要怎么确定?”苏浚一而再的疏离态度让冯士夫也改变了称呼,两人之间,这才算是真正进入角色了。
“先生乃慕王爷府上得用心腹之人,突然之间投诚,总得给人一个合理的解释吧?”苏浚语气淡淡,却不容置疑。
冯士夫一点也没意外,坦然道:“老朽不过一个俗人,在慕王爷府上为他办事,求的不过一隅安身之所,既然慕王府已经不安全,老朽为何还要呆下去?”
“冯先生,只是为了保命?”苏浚有些讶然。
“当然,”冯士夫脸不红气不喘:“老朽无无女、孑然一身,这把年纪了,也没有什么雄心壮志。慕王爷待老朽为上宾,老朽替他办事,这不过是一桩彼此各取所需的交易,老朽没有必要为了一桩交易将命搭上。如今范仕明东窗事发,陛下不杀他难堵天下之口;杀了他,慕王爷惊弓之鸟必定拼命一搏,老朽虽年纪大了,却也不想卷入此中白白送命!”
“哦?”苏浚玩味一笑,半真半假问道:“先生就这么肯定他会失败?”
冯士夫冷笑:“他一定会,因为范仕明一案打乱了所有的步骤和计划,他的准备还没有完成。况且,北境有苏严苏兄,南方又有二公主、沈太傅,陛下手里有羽林军,都城中还有一支虽然中立但却实际偏向陛下的九城兵马司。退一步说,他纵然一时胜了,这胜利也难以长久!老朽为何要陪着他送死?”
苏浚沉默,然后道:“如果,他的准备充分,今日冯先生想必就不会坐在这儿跟在下见面了吧?”
冯士夫望他一眼又挪开眼神:“苏侧夫,有时候,话还是别说得那么直白的好!”
苏浚哈哈一笑,心底却是一松。他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想必是真有此心。
“空口无凭,您总得拿出您的诚意。”苏浚盯着他,神色淡然。
“你想让老朽做什么?”冯士夫扬了扬眉,很上道的问。
“先生还记得慕王府闹刺客的事吗?实不相瞒,正是在下。”苏浚望着他说道。横竖慕弘如与古清华已经快到翻脸的边缘,他也不怕这件事让慕弘如知道。
冯士夫只是动了动眼皮瞟了他一眼:“原来如此,好身手!这些年还没有人敢私闯慕王府。”
苏浚继续道:“在他的书房里,从左边靠墙的罗汉榻往右走六步的地毯处,有一道密室入口,可惜,我当时没能进去。”
冯士夫这回讶然了,深深的瞥了苏浚一眼,能够闯入慕弘如的书房,不是人人都有这本事的。
“你若有诚意,便取来两件东西表决心,一样是两卷先帝晚年病历卷册,一样是一种叫做沉光兜木的毒药。我推测,这两样东西多半藏在密室之中,当然,也可能在别的地方,少不得要先生费心了!”苏浚微微一笑。
“如果,这两样东西都不在了呢?”冯士夫似笑非笑。
苏浚胸有成竹:“病历卷册是要挟太医的把柄,慕弘如轻易不会毁了;沉光兜木乃西域奇毒,他更加舍不得毁!如果真的毁了,那是您运气不好!我也没有法了!”
冯士夫顿时噎住,盯了苏浚两眼不说话,心中却不由感叹:没想到苏严会生出这么刁钻花花肠的儿!
苏浚所言这两样东西,都是慕弘如的把柄,如果将这两样设法盗了来,他就再也不可能回头,否则,慕弘如绝对不会放过他。
苏浚也不催逼,瞟了他一眼便垂眸拨弄手中茶碗,闲闲品起了茶。他正是在逼他自断退路,他相信,如果冯士夫与慕弘如串通想当卧底,这两样东西他们是绝对不可能交出来的;如果是冯士夫真有诚意,他就无需顾忌,只需照他说的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