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慕爱卿可不要放在心上!”古清华万千烦恼的叹了口气,明眸潋潋毫不躲避的望着他:“那日朝堂之上,朕罚爱卿也是迫不得已!天家威仪不容侵犯,否则,朕将来如何跟列祖列宗交代?况且,那也是保全了爱卿的名声!”
臣大欺主的名声,可并不好听!
“罪臣不敢!陛下此言,只叫罪臣愈加惭愧!”慕弘如早又站了起来,微微垂头向上拱手道:“陛下一番苦心好意,罪臣早已领会得了,心里,只有感激的份!”
“慕爱卿明白就好,”古清华舒心一笑,点头道:“如此,朕便放心了!往后,慕爱卿还要像从前一样尽职尽责才是,不要避嫌,更无须顾忌,好好的为国进忠,为朝廷效力!”
古清华微笑着,徐徐说着这些话,心里却是一阵密似一阵的紧张。//78无弹窗更新快//慕弘如但凡不是个傻,就该听得懂她话中的反义;如果他真的能够了悟,趁着此时急流勇退,她也不是不能保全他余生安乐富贵,毕竟,他一派的党羽不少,能够化干戈为玉帛总比兵戎相见要好。她要借着保全他来让其他人安心。
议政王却是面不改色稳稳的应了下来:“是,罪臣定当尽职尽责报效君父,进忠朝廷,不敢有一丝一毫懈怠!如此,方不辜负陛下天恩!”
古清华面上不易察觉掠过一丝失望,看来,他是绝对不肯退的了!也罢,反正这也在她意料之中!
事已至此,二人之间也没什么好谈的了!
“慕爱卿这话极是!”古清华笑着点一点头,又跟他随意敷衍了几句官面上的客套话。慕弘如也就识趣的告退。
古清华往御座后轻轻一靠,垂着头有意无意的摆弄着手中的越窑青瓷盖碗茶,忽然将茶碗往御案上轻轻一顿,起身道:“来人,更衣!”
刘忠明正进来要回苏浚的话,听见古清华如此吩咐。便下意识顿住了脚。规规矩矩侯在殿中。
不一刻,古清华已脱去了华贵端庄的朝服,换上了平日常穿的轻便衣裳。一袭豆绿色的湖丝夹纱襦裙,浅浅绣着几枝缠枝莲纹。秀发反绾,梳了个斜斜的鬓,发丝黑缎似的垂在脑后。鬓上簪了一支白玉回首龙头簪。龙口缀着一点细细的金色流苏,末端是一颗指甲盖大小的珍珠,随着移步微微摆荡。多了几分灵动。
“苏侧夫可是来过?”古清华抬眼便向刘忠明望去。方才他那欲言又止的神情,她哪里没看见了?苏浚出宫之事十分隐蔽,刘忠明并不知晓,是以古清华只如此问。
“回陛下话,苏侧夫确是来过。刚才陛下在召见承恩郡王,老奴便劝他先回去了。”刘忠明精神一振,一边在心里感慨苏浚得宠。一边忙笑道:“要不,奴才这就去传他?”
“不用了!”古清华摇摇头。道:“朕正想出去走走,摆驾承庆宫吧!”
“是,陛下!”刘忠明忙答应一声,带着宫女太监,簇拥着古清华往承庆宫走去。
苏浚没料到她会来,匆忙迎了出去,笑道:“陛下怎么亲自来了?派个人传召一声便是了!”他抬头望望,太阳还没有落山,八月的天气正是一年之中余热最盛之时,明亮的阳光照得地上一片明晃晃的,宫中花木纵是有专人悉心打理,也呈现着一片灰蒙蒙似的蔫蔫气色。
古清华有些闷闷的道:“朕想走走,顺便来你这儿坐一坐!”
苏浚便转头吩咐小邓等将竹林里的间翠阁收拾收拾,摆上茶水瓜果,与古清华在殿中坐了一会,便往间翠阁走去。
苏浚所住的承庆宫中有一大片竹林,林中用竹搭建了一座两层的四方小楼,便是间翠阁,楼中桌案椅榻色色皆为竹制成,小巧玲珑,十分清雅,又兼推窗可见层层竹海,翠叶依依,时有黄莺雀滴沥鸣过,透着层层翠叶分外悦耳,夏季中正是消暑的好地方。
古清华与苏浚上了二楼,便将跟的太监宫女们屏退,只命守在一楼外边。
古清华没有一开口便问苏浚夏仲舒的事,而是先说了慕弘如,她不由忿忿:“此人脸皮当真不薄!到了这种地步,朕还以为他会迷途知返了呢,谁想竟是个不死不休的意思!哼,他既要自取灭亡,那么朕自要成全他!”
苏浚握着她的手轻轻一捏,安慰道:“陛下,慕弘如呼风唤雨十几年,怎么舍得轻易退出?陛下不必生这种闲气。”
古清华嫌恶的秀眉微蹙,不屑道:“不舍得退出?哼,这一切本来就不该是属于他的,他有什么好不舍!既然他自个不要脸面不愿善终,那么休要怪朕手下不留情!”
息国自来最重先朝老臣,慕弘如是先帝古凤倾倚重的老臣,一般来说,新帝继位,老臣只要告老,规规矩矩过日,一世富贵、孙荣耀是跑不掉的,将来朝堂中便是翻出天大的旧账,也都跟他牵扯不上多大关系。慕弘如这样的曾经国之栋梁,更是不必顾忌退下之后会有生命危险。可是,他分明没有半点退出的意思。
一阵风轻轻吹过,细枝碎叶沙沙作响,摇碎一地的光影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