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清华觉得,要说**这种东西,比莫须有还缺德还没道理,完全是看当权者的心情,给罪行判定留下了巨大的自由发挥空间,或者是训斥一顿说你没大没小,或者就是一刀挥下说你谋逆叛国。
林无涯遭受的显然是后一种。据说当时,天下读书人无人不为林无涯扼腕叹息,可是,也曾有人拼着一死替他鸣冤,结果,这拼死之人果真就死了,以“同谋”的罪名,还连带上全家!此案前前后后,受牵连的达十二家,人数达两千多人!从那之后,天下文风为之一变,变得死气沉沉,人人畏首畏尾,不敢乱言一字,不敢多写一划,近年来才渐渐有所好转。
此时,突然冒出个林家后人为先人鸣冤,众皆哗然,从良心上讲,朝堂上有一半以上是站在林家这边的,天下读书人恐怕就更不用说了,稍微上些年纪的,谁不曾在背后为林无涯洒过一把泪?
古清华却是愤愤。当年这件事,虽然是古凤倾亲自下旨抄斩的林家,但是十之八九是议政王的手笔,当时是古清奇被废之前两年,那时的古凤倾,早已无心政事,整日消磨,也不知议政王是怎么弄的手段,依照古清华女人的直觉来看,多半是他挑拨林无涯在诗文中讥讽陛下与苏大将军之间如何如何等等之类的,古凤倾哪里受得了这个?一怒之下下旨抄斩,正中了议政王下怀。
反正,林家作为儒林泰斗,与古凤倾能有什么过节?与议政王素不对盘才是事实!
如今这笔账摊下来,却是落到了古凤倾的头上,林凤在下边一头说一头哭,声泪俱下,肝肠寸断,她自小便有才女之名,斯文矜持,举止得当,本就大获众人好感,又加上文采敏捷,口齿清楚,其控诉字字带泪,句句见血,声声煽情,而又把握得恰到好处,不偏激,不怨愤,口口声声只求还先人清白,令先人九泉之下得以安息,奈何桥上回望人间,尚知仍有一丝温情!
这一番痛诉下来,先别说别人,就是古清华自己,都感动得要死,同情得要死!她一眼扫下去,好些多愁善感的大人们已经在偷偷的抹眼角了!
古清华心里一沉:这个案子,甚是棘手啊!
不为林凤做主,是为不公,天下仕子会怎么看她?会怎么心寒!她跟议政王又有何两样?辛辛苦苦树建起来的名声极有可能瞬间毁于一旦!
为她做主,就等于翻母皇先帝古凤倾的旧账,是为不孝,同样,也将成为被人攻击的弱点。身为天子,不孝的天子,又怎么会爱惜子民?
林凤几乎哭倒在地,瘦弱的身子格外叫人怜悯,古清华心里翻来覆去转了许多念头,最后只得先使用拖字诀,将林凤好言抚慰,表示此事定会彻查,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将她安置在驿馆,命议政王负责照顾、保护她。
反正,林凤是来给自己出难题的,议政王乐见其成绝不会劝阻她,古清华反而更加害怕议政王派人杀害林凤,到时候,没准别人还怀疑是她杀的呢!倒不如将她交给议政王保护,出了问题,第一个拿议政王开刀!
议政王自然明了她的如意打算,有些不乐意,又找不出借口推脱,只好假装欢喜的答应了。
古清华头哄脑鸣的回到紫宸宫御书房,想起林凤那张泪水盈盈的脸和声泪俱下的控诉就忍不住头大。
湘琳默默往香炉里添了清心宁神的息香,斟了盏茶轻轻放在她旁边。古清华抬头,二人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均看到一丝无奈。
“陛下以为,此事背后可有预谋?”湘琳忍不住问道。
古清华想了想,道:“难道,又是议政王?”
“看林凤的样子,以及林家的声望,虽然不太可能和议政王沆瀣一气,不过,林凤作为林家的漏网之鱼,藏身寺庙十几年,料想平日也是深居简出的,而且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好端端的,如果没有人提点甚至主动帮忙,她又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翟凤城?”凡是跟古清华作对的事,湘琳毫不犹豫的认为,无论真实的原因与过程如何,背后主谋必定是议政王。
古清华缓缓点头,偏偏在这个敏感时候,林凤完全没有预兆的跑了出来,摆明了是议政王在反击,他是想借此搞臭她的名声。林凤未必真心信服他,也未必当他是个好人,但是,以满门沉冤得洗为诱饵,相信林凤也很愿意搏一搏吧?
二人探讨半响,终是无度。
“叫苏浚来吧,我想听听他有什么看法。”古清华征询似的望着湘琳。
湘琳不由好笑,微嗔道:“一切但凭陛下做主!”
古清华一笑,便扬声唤苏姑姑,命人传苏侧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