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尽欢而散,回到行宫寝殿聆歆殿时,已过了三更。古清华虽然没有饮酒,连日赶路应付各方,也有些倦了。
腊月风凛天寒,殿中却是一片温暖,地上铺着厚达两寸的浅黄压边刺绣驼绒地毯,殿角燃着半人高的紫铜鎏金镂空炉炭火盆,一掀帘子进入,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合着细细的梦甜香,催人欲睡。
古清华鼻子一痒,忍不住响亮打了几个喷嚏,随着觉察胸口有些发闷,掩口大咳了几下。
“陛下,这是怎么了!”苏姑姑和湘琳都忙拥上来,又是抚胸又是拍背,眼底掩不去深深的忧虑。
“过几日便是祭陵大典,陛下可要保重龙体啊!”苏姑姑叹了口气。
“要不要再传太医好好瞧瞧?”湘琳亦蹙眉。
苏浚四下一看,却吩咐道:“将门窗打开透透气,将这殿中炭火亦撤了去,碳气太重,陛下今日受了伤,哪里受得这般气息!”
“天这么冷,这怎么使得!”湘琳蹙眉。
古清华却道:“听苏侧夫的吧!这屋子里确实有些气闷,朕,朕胸口堵成一团!”说话间她忍不住又咳了几下,咬着唇,眉头也有些皱了起来,苏浚看得真切,她何止是胸口堵,只怕疼得也不轻吧!
苏姑姑见状便笑道:“这么大殿里倘都撤了炉火,这大冬天的陛下怎么受得了?不若将寝殿里撤了便算了,奴婢叫人再找两张大熊皮来铺垫着,想必也不会太冷。”
古清华听毕点点头,笑道:“有劳苏姑姑了!”说着望着苏浚,提醒他是不是该回去休息了。
苏浚却道:“陛下安心在内歇息,臣夫会守在外间,不会离开陛下。”
古清华一怔,心里流过一些酸酸的,又暖暖的感觉,有些慌乱的别过眼神,不再说什么。她以为他只是信口一说,谁知,他是当真了,他说此处危险,他说不会再离开她半步,他便果真再也不肯离开半步。
古清华下意识握着拳,长长的指甲抠得手心有些生疼,感动的同时也有几分怅然,他待她这番情意,有几分真?几分假?
夜已深,古清华安歇之后,苏姑姑、湘琳等各自退下,守夜的宫女太监守在外殿,苏浚坚持守在古清华寝殿门外,说是门外,其实只隔了一层薄薄的纱帘,透过纱帘,他可以十分清楚的看到寝殿内的一切,包括,是否有人靠近。
苏浚靠坐在地毯上,双手抱膝,内外一片寂寂,只有轻纱灯罩罩着的微黄一点烛火绽着朦胧的光,将殿内一切笼罩如云似雾,苏浚怔怔望着纱帘后放下帐幔的龙床,渐渐闭上双眸,假寐养神。
突然一声轻微的响声传入耳膜,苏浚双眸猛的睁开,脸色一肃直起了身,双眸湛湛,警惕的搜寻打量着四下,然后,目光停留在右前方一帘明黄绣着龙凤的帐幔上,缓缓站起了身子。
“苏侧夫好灵的耳力。”一个似谑非谑的声音低低传来,苏浚一眨眼,眼前已出现了一个黑衣皂靴,黑发高束的男子,贴身而制的衣裳将他宽肩细腰、俊朗修长的身形很好的塑了出来。此刻,那人正悠悠闲闲的望着他,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薄唇微弯,扯出一丝嘲弄的笑意。
苏浚顿时收起警惕戒备的心神,垂眸拂了拂衣襟,淡淡道:“原来是你,我倒忘了,陛下身边还有你这么个暗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