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清华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将灾区重建的大部分生意都授意地方官交给了这近三百户商家其中之人家,众商家精神大振,岂有不卖命尽心的?无不表示唯女帝陛下差遣,誓死效忠,万死不辞!
而同时,古清华又冷不防将十来位官商勾结、谋取暴利、为害一方百姓的巨商与牵扯到的官吏以雷霆万钧之手段狠狠的处置了,该杀头的杀头,该革职的革职,该流放的流放,该抄家的抄家,毫不手软!
众皆哗然。
富商们犹如当头一声棒喝,立刻从得意近至忘形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女帝陛下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有功的,赏;有罪的,罚,毫不容情,绝不姑息!于是,行事愈发谨谨慎慎,本本分分,对古清华的敬服更是五体投地,不敢生半点歪心眼!
同时,朝臣与清流儒士们也暗觉心服,觉得女帝陛下并非无可救药之人,反而是极公平公正之人,原先心中因提拔商人郁闷的那一股子气无形中也化解了不少。不少人打着如是想法:走着瞧吧!那些钻在钱眼里、愚昧庸俗的下九流奸商,想来,陛下不过是敷衍他们而已,总有一天贪得无厌会被陛下收回现有的一切!
古清华这一下连消带打迅疾不及掩耳,苏浚亦是大为惊讶,仗着“受宠”常常见面的机会询问打探,古清华只意味深长一笑,抿嘴不答。苏浚却已明白,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笑了笑不再相问——在地方上,她必定有属于她自己的人,这样,他也稍可放心了!
他只是提醒她,莫要忘了四大家族,时已十月初,据下旨嘉奖捐赠商贾已过去一个多月,四大家族,也许很快就要按捺不住了。
四大家族当然坐不住了,而在这后边推波助澜的,便是议政王一伙。
古清华下旨褒奖捐赠灾区的商贾之后,议政王脑子里便一直萦绕盘旋着什么想法,呼之欲出偏偏愣是半隐半现,急得他心里火烧似的却无可奈何。
这种隔靴搔痒的感觉最可恶了!能把人逼疯的说!
太不寻常了!超出常规的大额捐款、内府接收捐献银两、广传天下详细说明银钱用途去向和捐款人名号的大字报、给予商人良民出身的嘉奖、清流儒林的集体箴言、出其不意的惩罚奸商贪官,如果说这一连串事情完全没有布局设计、没有内在的联系,议政王是说什么也不肯信的,可是,要他说出到底哪里不对,他却说不出来!
因为这一切,太浑然天成了!
但是,恰恰因为这份浑然天成,才显得更加有问题。
太过于合情合理毫无破绽,本身就是一大破绽。
议政王不傻,他自然懂得这个道理。
直到九月中下旬有一天下朝,刑部尚书廖钟随他一道回府,两人在临水书阁中闲坐聊天。凉爽的风从湖面拂来,带着茵润的水汽和清雅幽远的荷香,无论推窗远眺,还是闲坐室内静静感受,都是一种美妙的享受。
可是此时,两人都没有那份闲适体验自然之美的心境。议政王是仍在思索着这一连串事情来给他的困惑,而廖钟,则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议政王乍一抬眼,发现廖钟瞳孔散射呆呆出神的模样,便清了清嗓子轻咳了一声,端出王爷的气度沉声道:“奉之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心事?”
廖钟抬眼望了他一眼,又垂下眼皮想了想,复又抬眼,迎着他的目光,道:“王爷,下官有一事,一直不知该不该对王爷讲。讲吧,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讲吧,下官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廖钟是个脾气急躁、有些粗枝大叶的人,议政王听到他说“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便没了什么兴趣——他自己都这么说,当然不会是什么要紧事!若是要紧事,他早就咋咋呼呼跳起来了说了,哪等到现在吞吞吐吐!
可是听完最后一句,议政王心里一动,明显已经黯下去的目光又忽的一亮,颇有几分殷切道:“奉之不必拘束,何事但说无妨!”
“八月底,我在都城中看见苏侧夫了。”
廖钟说:“我在都城中看见苏侧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