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清华缓缓点头,便接着道:“有功的该赏,有过的该罚,惩恶扬善,方是引民向善长久之法。朕以为,户部尚书及户部各层官吏、劳心劳力的灾区州县地方官员、参与出力的羽林军军士、内府相关人员,以及,捐赠款项的大臣们和民间富商,都该赏,爱卿们以为如何?”
众人原本听得十分高兴,她话未说完,下边已是一片嗡嗡嗡的低议,文臣武将无不点头称是。不料,最后一句话音未收,偌大的殿堂鸦雀无声,静可闻落针之音。诸人都愣住了,睁着眼诧异的望着她,一副浑然不敢置信的表情。
议政王脸色一片沉寂,不动声色瞟了户部尚书刘嘉一眼,见他也是一副呆若木鸡的样子,心中稍安,迅速与同党交换了眼色,且等着古清华的下文。
议政王使了个眼色,礼部尚书于何时便出列拱手向上抗议道:“陛下,此举不妥!”
“有何不妥?有功该赏,怎么不妥?”古清华淡淡道。
于何时一愣,忙道:“微臣是说,那些商人——本是沽名钓誉、唯利是图之人,此次捐款摆明了是存着私心的!现有对证,远处州县如何臣不甚明了不敢妄言,但这都城及周边县市,那些捐了款的商人接着这次大大出了风头,打响声音,获利只怕远远多于捐献,由此可见,这些刁民本就居心不良、目的不纯!有道是,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陛下若下旨褒奖他们,这,这岂不是违背了陛下惩恶扬善之本心?”
“说的有道理!”古清华冷冷一笑,身子略略向前倾了倾,一双杏目一眨不眨盯着于何时,哼了一声,道:“朕却以为,善便是善,恶便是恶,行了善就该赏,做了恶就该罚!哼,商人重利!商人不重利如何养活一家老小?只要堂堂正正,不行欺诈勒索、囤货牟利之行,便是守法奉公的好商人,是朕的好子民!爱卿许是忘了,若无商人互通往来,爱卿穿的绫罗绸缎、用的笔墨纸砚、家中姬妾们涂抹哼的胭脂水粉从何而来?若无商人,哼,国家税收大减,爱卿的俸禄又从何而来!刘嘉,你说说,每年税收天下商贾缴了多少?”
刘嘉有些尴尬,下意识先瞟了议政王一眼,恰好与议政王毫无表情的眸子对上,他心头一跳,眼光慌忙别开,颤抖抖出列,陪笑道:“这个,陛下,占了,占了多少臣一时半会也记不得了!臣回去就给陛下算出来——”
“我说刘嘉,占了多少成你总该心里有个数吧?别说不知道!”古清华突然严厉起来,瞪着他道:“连这个都不知道,你这户部尚书怎么当的?”
“五成以上!”刘嘉慌忙答道:“大概,大概六七成——”
“你听见了!”古清华盯着于何时,又道:“商人与国实不可少!你们一个个食君之禄,可是朕需要你们的时候,你们能做什么?偌大一个户部,连赈灾银子都拿不出来,满朝文武,竟推脱的推脱、撇清的撇清、不吭气的不吭气,竟无一人拿得出法子替君分忧。若不是这些商人,你们是要朕眼睁睁的看着百姓流离失所饥渴而亡,还是等着地方发生起义暴乱瞅准时机好投奔响应啊?”
“臣不敢!”于何时哪当得起这么重的话,吓得脸色发白,脚下一软,“扑通”一下跪在殿上,俯首不语。
议政王见状,也缓缓跪了下去,诸臣见了,也都纷纷跪下,议政王仰头抱拳,向上痛心疾首道:“这都是老臣的错!老臣身为议政王,不能替君分忧,使陛下陷入两难之地,臣有罪!请陛下责罚。陛下怎生责罚臣臣都无怨,但求陛下收回成命,休要伤了朝廷的体面!自古以来,岂有朝廷下旨褒奖那等铜臭俗人的?倘若传了出去,是要叫友邦四邻笑话的!恳请陛下听臣一言!”
古清华微微一笑,半眯着眼睨着他,道:“若是朕不答应呢?不过,议政王你是元老,朕也不想跟你争执,不如,朕就将此事昭告天下,让天下人评判是非曲直,或者,让灾区百姓评判是非曲直,如何?”
刘嘉及其他几个与议政王不甚亲近之人忍不住咬牙忍笑,议政王更是气得浑身发抖,心里暗骂狐狸精!这不等于还是褒奖了?何况,灾区那些没见识的粗民百姓大字不识一个,他们懂得什么?哼,受了嗟来之食还感恩戴德,德性!
跪在于何时对面的刑部尚书廖钟使了个眼色,于何时如梦初醒,向前爬了两步,启奏道:“陛下,这,这更不合礼数!朝廷大事,岂有小民随意议论的道理!”
古清华在心里好好的“呸”了一声,但这个时代却是如此,她也懒得说什么惊世骇俗的新时代观念,只是“哈”的一声,道:“那么,爱卿以为此事如何是好呢?”
吏部尚书刘承钟想了想,道:“陛下,臣倒有一个折中的法子,不知当讲不当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