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丹杏受不了珞珈法王身上的怪味,因而一直就没上前,不过十方和法王说的什么,她也听得清楚。
虽然她也没想到,十方真敢当着珞珈法王的面问出个如此冒犯不尊的问题,但也只是微微一愣,紧接着就忍不住想笑,心道:“这话还真就他敢当面说,想当初在雨后村,他不就是这么怼凌峰师弟的吗?”
不过丹杏也明白,这僧人可不是凌峰,而是钱塘府的珞珈法王,因而心里也不免担忧,害怕十方这一句话就把这位珞珈法王给得罪下了,因而硬着头皮就想上来圆场。
哪知道边巴西卜脸上却毫无怒色,只是淡淡一笑说道:“这其实并不奇怪,大人岂不闻佛曰众生平等,想来大人身在俗世日久,看人才有了这三教九流,高低贵贱之分,但在菩萨眼中,无论是帝王将相还是贩夫走卒,甚至这满城的烟花女子,皆是佛门信者,如果大人要有心,平日闲暇,可派人召贫僧来给大人念上几段心经,或可为大人清心养性。”
其实十方只是因为心中对和尚有偏见,故而才说出这等奚落之言,本身他对这法王倒并无敌意,又听法王这般回答,也觉得自己方才那话说的有点过了,因而便拱手回道:“大活佛说的有理,日后十方必定会向大活佛多多求教。”
边巴西卜也单掌还礼,但却又说道:“求教可不敢,其实不瞒大人说,贫僧一见到大人,就知道大人与大自在菩萨有莫大的缘分,也不妨告直言相告,菩萨之所以遣贫僧来钱塘府传经,就是因为一心想要普度东南,救济万民,故而早选定了钱塘江外东海上一座仙仙,名曰普陀,作为日后道场,如今贫僧传教三载,又得吉时,前日就得了菩萨法旨,言说不出半月,菩萨金身就会亲临钱塘,倒时还望大人能随贫僧一道恭迎,凭大人的善缘,必能得菩萨当面点化,成金身正果。”
十方本来就是因为言语冒犯,故而才客气了一句,但可真没想到,这法王竟然说出这么一套词儿来,登时可把十方给镇住了。
他倒不是真相信这边巴西卜说的观世大自在菩萨不日就要金身显圣,天降钱塘,更不是因为什么自己与菩萨有缘,还能被菩萨当面点化,成正果金身,而是吃惊于这位珞珈法王拍马屁的功夫,这不要脸简直都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了。
这套词儿要是说给个信佛礼教的人听了,那恐怕就是让他当皇上,他都不会去了,但可惜却是说给了我十方,倒也挺难为这法王的,他要是知道老子前前后后可是足足当了十多年和尚,最后唯一悟出来的就是天下无佛,屁用没有,不知道却会作何感想?
只不过十方这话可没说,只是愣了愣神,便笑着回道:“如果真如大活佛所言,十方可真是受宠若惊。”
虽然十方是一百二十个不相信,这观世大自在菩萨真能金身显圣,天降钱塘,但可是真有信的,那周围可围满了人,边巴西卜的声音本就浑厚洪亮,因而周围的人也都听的一清二楚,登时是一窝蜂上前,争相问道:
“大活佛,大自在菩萨真要亲来钱塘,金身显圣吗?”
边巴西卜单掌一立,正色回道:“出家人从不打诳语,此乃菩萨法旨,不日必定亲临钱塘,普度众生。”
就这一句话,可不亚于在人群中点了个炸弹一般,消息瞬间就传了出去,人们口耳相传,不一会儿,就连昌乐巷外面的人都知道了,观世大自在菩萨不日就要现真身在钱塘府了。
而在巷口矮墙下坐着的那个老丐,正听着身边那矮矬子眉飞色舞说道:“老祖宗诶,您老是不是太多虑了,就这满嘴放炮的老秃驴,还用得着老祖宗您吗?就把他交给我张显,保准给老祖宗收拾干净了。”
那老丐本来是满面笑容,但一听张显说这话是珞珈法王亲口说的,观世大自在菩萨不久就会金身显圣,那张满是伤痕的脸登时就变了颜色。
张显可没看出来老丐神色已然大变,还唾沫星子乱飞。
“真的老祖宗,这种货别说您老人家,就是我丘大哥,对付他也是杀鸡牛刀,真的,老祖宗就把他交给我了,到不了明儿早上,保准整个钱塘府就没人再能找见他了。”
但还没等把话说完,张显也发觉不对劲儿,就见身边左右那些人此刻全都跪在地上,各个双手合十,冲着西边高声喊道:“弟子恭迎观世大自在菩萨显圣钱塘。”
此刻眼前一片黑压压望不到边的人,张显的脸也白了,嘴也不利索了,这时就见那老丐右眼寒光一闪,阴森森说道:“小猴崽子,知道怕了?这钱塘五王,兰陵酒王靠的是官,章老九靠的是钱,灵福那小丫头片子靠的是女人,而老叫花靠的却是义气,所以才能力压他们一头,但你可知道,那法王靠的是什么吗?”
张显此刻话都说不利索了,“老,老祖宗,靠,他靠的是什么?”
“他依靠的却是神,在神明面前,官也好,钱也好,女色也好,甚至连忠义理智信也都是一文不名,你能夜入官府杀官留名,也能抢得来无数钱和女人,也能走江湖行侠仗义口称大侠,但也只不过是一介凡人,而凡人,却如何能斗得过神?”
“神?”张显似乎还有些转不过弯儿来,“老祖宗,这世上哪儿有神和佛,我就不信了,这老秃驴还真能变出个菩萨出来?”
此刻老丐的独眼中,已然露出一股令人心寒的杀意,“要是真等他把菩萨给变出来了,那一切可都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