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方才一路之上,韩颜臣就在想如果真进不去,该当如何?
凭着之前自己的经历,他知道无论是闹春园还是曲院风荷,如果并没有什么官员入住,是并不会刻意安排护卫守护,毕竟,也没有人敢吃了熊心豹胆,来闯这四季仙境。
这一路上韩颜臣也留心观察,见人间福地里大多就是些商贾的富家子弟,还真没见到什么官员,尤其是平湖秋月,玉带晴虹和柳浪闻莺这三大最受官员们喜爱的风月之地,冷冷清清,几无恩客。
料想闹春园和曲院风荷中定还没什么人入住,那就更别提上面的南山品菊和望峰探梅了,很可能都是空的。
故而韩颜臣也做了最坏的打算,心说如果能蒙混进去,自然最好,要真进不去,大不了就胡搅蛮缠,自己拖住舍官,好让十方和碧桃能趁机上到曲院风荷,不管是那醉仙对月二池,随便一个跳进去,洗去了妖毒,那就大功告成。
就算到时候真闯了祸,只要说十方兄弟和碧桃妹妹是自己的家奴,是奉了自己的命令才硬闯的,而青铜律法规定,奴仆如奉主人命令,只要没出人命,则主人认罪,奴仆不究。
大不了到时候我豁出这条命不要了,就说是因为自己被拒气不过,这才让手下奴仆大闹半山,只要自己认了,那十方他们顶多就是被打出涌金门,倒并不会为难他们两个所谓的下人。
因为韩颜臣早打定了这般主意,这时又见舍官果真拒绝,登时就想发难。
而十方在旁边一看韩颜臣脸色不对,看样子是想上前动手,吓得十方先一把伸出手,就把韩颜臣给拉住了。
虽然十方并不完全清楚韩颜臣的想法,但他也看出来,真要硬闯,可绝对没咱们的好。
别的不说,就那几个端水递毛巾美貌少女,恐怕个个都身手不凡,真闹起来,碧桃就不用提了,就是我这韩大哥,说句不好听的,十有八九也不是这女子中任何一个的对手。
因而十方这才一把拉住韩颜臣,但恰在这时,却见门外一起进来了两个人,相互间是有说有笑。
其中一人正笑着冲另外一人说道:“此次可真是借了少将军的大脸面,才让小兄我也有幸能一睹这曲院风荷之妙,果真非闹春园可比。”
而另一人也笑着回道:“苏兄此言太见外了,如不是苏兄领路,伯英又哪能知道这天下还有这等妙处。”
这二人说说笑笑,携手进来,结果一眼就瞅见十方三人,而韩颜臣、十方和碧桃也看清楚来的这两人,刹那间,五人是同时都愣在当场。
而来的这二人非是旁人,一个正是永兴军的少将军潘俊潘伯英,另一个自然就是苏记银庄的少东家苏祈恩了。
等他们进来一看面前站着的三人,潘伯英和苏祈恩又同时叫道:“怎么是你?”只不过,潘伯英冲的是十方,而苏祈恩却喊的是韩颜臣。
此刻十方和韩颜臣也认出来进来的是潘伯英和苏祈恩,二人心中也同时喊了一声糟糕,怎么就这么巧,能碰上他们。
原来潘伯英和苏祈恩离开安溪镇,直接就到了钱塘府,虽然潘伯英以前从没听过半山仙境,但苏祈恩可是这里的常客,他一心要拍潘伯英马屁,故而轻车熟路,一进城就带着潘伯英进了涌金门。
本来按照苏宝卿的官品,是只能住进桃杏闹春园的赏春阁,但因为如今潘温官拜西北安抚使,同知枢密院事,正二品大员,故而苏祈恩也借着潘伯英的光,一同住进了曲院风荷的金题阁。
潘伯英虽贵为少将军,但却自幼跟父亲潘温驻军西北,从没领略过这等江南繁华,再加上潘温更是出了名的严厉,治家犹如治军,故而潘伯英可不像苏祈恩这样的富家子弟,从小娇生惯养,享受人间富贵。
这次好容易离开了家,又没了爹的约束,更去的是这繁华无比,烟花遍地的钱塘府,潘伯英一颗心早就飞了,心说可逮到了次机会,早下定决心要好好享受一番。
后来“偶遇”了苏祈恩,二人结伴同行,苏祈恩本就有意巴结,一路上竭尽所能,让潘伯英大开眼界,不时感慨原来这外面的世界是如此美妙,自己这些年可真都白活了。
尤其是听苏祈恩大加赞赏,绘声绘色描述了灵隐山半山仙境之后,潘伯英的一颗心早就飞到了钱塘府。
前日刚进曲院风荷,就是一夜的温柔香梦,第二天好悬都爬不起来了,直到正午,才由苏祈恩领着,到人间福地逍遥去了。
这半山既挂仙境之名,自然是一派空山怀谷,鸟静幽香之色,虽景色绮丽,世间少有,但也不免过于冷清,而潘伯英年少好热闹,苏祈恩更是吃喝嫖赌无所不精,哪有心思闷在半山,当然是对那人间福地更有兴趣。
苏祈恩自然充作向导,先带着潘伯英游览了诸多美景,之后二人更是在聚宝盆里豪赌到现在。
潘伯英虽意犹未尽,但一心还念着昨日那一对儿满身异香,柔弱无骨的夏荷仙子,便拉着苏祈恩要一起回转曲院风荷。
结果一进门就看见十方三人正和舍官交涉,潘伯英虽不认得韩颜臣,但在安溪镇,因为丘山魏槐斗酒,十方和碧桃就坐在同桌,故而他也多有留意,一看这不是在安溪镇碰到的那两个叫花子吗?怎么他们也在这里?
故而这才惊讶出声。
但苏祈恩一向目高于顶,眼睛里压根就没看到十方和碧桃,此刻就如同头一次碰上一般,根本就没在意,但等他一眼看到韩颜臣,也忍不住惊叫出声。
结果,他们两个是同时发声,惊奇程度也一般无二,只不过面向的对象却不同。
而十方和韩颜臣这时也认出来是苏祈恩和潘伯英了,两人心头都是一凉,就知道这西洋镜要穿,眼前就是一场大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