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方继续说道:“看来大少爷你还并没有完全泯灭掉人性,这么说来,蒋毓技是你的亲传弟子,所以你才网开一面,准他上吊自尽的?”
冯兴家闭上眼,发出一声叹息。
“毓技当时自知不免,抱着我的腿哭着把经过一五一十讲给我,而后也是磕了三个头,说他的右手已经废了,只求我不要再把他做成血傀儡,见我答应后,才三尺青绫自尽而死。”
“唉!”十方长叹一声,“他们都本不应该有这样的人生结局,还是那句话,仇恨能带来任何结果,却永远不可能带来圆满和美好。”
说着,十方又一指贺立业,
“大少爷,其实你就算背负着这等血海深仇,但我清楚,你并不是个残忍弑杀的恶鬼,你并没有完全丧失你的本性和善良,否则昨夜你和贺员外共处一室,早就杀了他了,我想,你还念着兄弟之情,所以下不去手吧?”
冯兴家也转头望向贺立业,好半天是一声叹息。
“小四和我从小一起长大,情如兄弟,凭良心讲,他当时也是被逼无奈,我想,如果我是他,十有八九也会走上同样的道路,所以我数次想杀他,但都下不去手。”
“而且,我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这木坊是我师父毕生的心血,我本就愧对恩师,不能不给师父留下个后人,从而保住木坊!”
贺立业听冯兴家这般一说,扑在冯兴家脚前,颤声说道:
“不,师兄,你回来了,木坊之主自然是你,小四心甘情愿永远在师兄身边当一个打坯的,就心满意足了。”
冯兴家轻轻摇了摇头,“不可能了,太晚了。”
黛靡这时也上前说道:“冯大少爷,对于你的遭遇我也深表同情,但你纵有万千理由,却不该违天道人伦,化人为妖,按说黛靡身为混元弟子,是应该……”
黛靡话未说完,却见冯兴家冷笑一声:
“黛靡先生,你说我违背天道人伦,好,那我问你,我亲眼看着妻儿惨死,那时你说的这天道何在?人伦何在?”
“我干娘一生良善,最终被活活害死,你告诉我,这天道又何在?人伦又何在?”
“就算真有天道人伦,我冯兴家累死师父,亲眼看着妻儿干娘惨死,这天道与我何干,这人伦又与我何干?”
黛靡登时被冯兴家问了个张口结舌,却听冯兴家又说道:“我知道我已经将灵魂卖给了恶鬼,化人为妖,但我还有件未完之事,事成之后,我自会了结自己,无需先生亲自动手。”
黛靡本不善言辞,一听冯兴家这般说来,急的脸都红了,这才说道:
“我并非是这个意思,我是想带你一起回华山混元教,我师尊道法高超,必定能找到办法,将你身上的妖气化解,让你重新为人。”
但十方一听冯兴家尚有未完之事,登时一愣,刚想发问,却听冯兴家朗声说道:
“多谢先生美意,冯兴家心领了,但我自知罪孽深重,而且,为人也好,为妖也罢,这世间早已没有一丝我留恋之处了,只剩下这最后一件事。”
说完,就见冯兴家身子疾冲,到了暗门前,一把拿了土刀坠泥,又转身到了那个披着遮衣的人形物前,右手化为金刀,自上而下划过。
遮衣两分,竟露出一个满身暗红的血傀儡出来。
这时就见冯兴家双目含情,柔声说道:“玲珑,十年太久了,你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