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知吃完饭回到局里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戚风光和靳司那一对师徒两个人堵在走廊上不知道在唧唧歪歪些什么东西。
明智如他,当即转身。
扶着自己的肚子,到罗涛那边讨论案情,喝茶去。
但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检验科在对面楼的二楼,想过去要穿过楼下花坛那边的玻璃长廊,沿路还修了几个凉亭。
袁知往那过的时候,看见两个年轻人坐在其中一个凉亭里面,佝偻着身子,面色沉重。
他看着觉得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偷偷摸摸看了一眼又一眼,奈何就是想不起来。
长廊也没有多长,走路就两三分钟的样子,既然走过了,袁知也就没有把这件事放到心上。
一路往前。
上了楼梯拐弯,就看见五大三粗的关固安红着眼睛靠在检验科外的窗户边。
迎风落泪,凄凄惨惨戚戚。
一时间,袁知不知道是进好,还是退好。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的体型终极和上面的描述不搭,扯起衣服袖子正要把眼泪擦干,就看见了袁队长和蔼可亲的目光。
关固安赶紧擦了把脸。
“队长。”
袁知心里无奈,七月十日,宜居家,忌出行。东南西北均凶险。
但无奈归无奈,人都成这样了不可能不管。
袁知的双手抛弃了他的大肚子,两手背到身后,向关固安走去。
“你怎么在检验科呢?”
那天搜了庆民楼回局里,关固安的情绪也已经稳定下来,他找到袁知,要求继续跟六楼的那个案子,袁知磨不过他,最后让他跟着做一些边边角角的事情,又暗地里叮嘱了队里的人,别让他接触太多。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金丰银堆路那个十字路口的小超市的监控显示,大概就在他们局里的人浩浩荡荡的到达庆民的时候,季磊回来了,远远望了一眼,就低着头走了。
他们赶紧继续顺着监控找人,一直追到芜江江边。
芜江从漓阳正中穿流而过,左为新城,右为老城,本来按照这种地利来说,发展旅游的漓阳应该大力打造沿江设施,但漓阳在最初建城的时候下水道系统修得杂乱,后期经手的镇长想改动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改起。
又加上游的水坝为了防洪泄水,所以每年夏天的雨季芜江都跟发大水了一样,观景台路灯绿植什么的,修好了也好看不过两三年。
日日风吹雨打水浸泡。
公共设施有一大半都是废弃状态,只有在旅游旺季前才会整修一次。
旅游旺季,比如暑假。
镇长发誓,他真的已经在打算整修了。
他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啊!
所以总的来说就是,跟丢了,江边没有监控,他们看着人走向了江边,沿着芜江慢慢悠悠地像个无所事事的中年男人双手插兜散着步,如同傍晚时候每一个来江边吹凉风逃避夏天的人一样,走出了监控范围,至于他去了哪,不知道。
唯一有点价值的就是,季磊不止一次的走过这条从他家到江边的路线。
连着几天,清晨或者傍晚,他都会拎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走向江边,再两手空空的回来。
去干什么,大家不言而喻。
尸块不会自己消失。
从庆民走到芜江十多分钟的路程,过两三次马路,路过数不清多少家店铺。
街上遇到熟人还打个招呼聊聊天
如此堂而皇之的心理素质。
一度让人怀疑他只是不讲道德,自己家的垃圾硬是要扔到江里去。
但联想到庆民六楼的情况,还有他最后一去不复返的做法,很难让人相信,他只是扔个垃圾。
出警的队员抱着一丝希望,两三个人披着个彩色的塑料薄膜雨衣,就冲进雨里,想沿岸找一下季磊的踪迹。
但没能找多久,因为上游的大坝泄了洪,江水就快要到达漓阳,到时候人都可能被冲走,不能继续在江边逗留。
几个人没办法,只能先回局里,报告了他们的调查结果。
季磊跟丢了。
季磊每天扔的东西,有很大可能就是他老婆齐晴的尸块。
还有,上游已经泄洪了,这一冲江里还能剩下什么就说不定了。
就是因为这个,当时不好当地打捞,只能去下游放网拦截。
事情闹大了,关固安也不知道从哪知道了这件事,赶着要求过去帮忙。
袁知想着反正没出不了什么大事,就让人跟着过去交涉了。
袁知以自己的角度想,认为他们下午赶过去,晚上或许会在那边过夜,第二天吃了早饭再回来可能会晚一点,大概就中午了。
现在……,现在也就是中午了。
袁知想了一下,确实该回来了,所以换了一个问题问关固安。
“你在检验科干什么呢?”
有一点很尴尬,袁知虽然高,但关固安更高,走到两个人正常沟通的距离,袁知得稍微仰着一点头才可以和关固安对视
关固安微微缩了一下身子。
“过来拿文件。”
“拿文件?”袁知上下打量关固安“拿了吗?”
关固安攥着手,点头,又摇头。
袁知看着他空空荡荡的手,心血来潮想安慰一下这个和靳司一同入职,但并没有受到重视的小孩。
靠过去一点,搭着关固安的肩膀。
有些高,袁知悄悄掂了掂脚。
“有些事情发生了它就是发生了,我们更改不了,但是我们能够努力把结局向好的方向引导,比如说抓到凶手。”
关固安没说话,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死的人真的是齐晴吗?”
袁知“百分之九十,剩下的百分之十,就等明天的dna报告。”
“家属刚刚来了,”关固安想到他们队长那不管事个性,又补充道“他们家那俩小孩。”
袁知心里一紧。
关固安神色平静,继续在那说“连夜赶回来的,跟庞大姐不一样,她们整个人都是木的,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不哭不闹。然后我们给她们讲事情的经过。”
“讲……,讲季磊可能杀害了齐晴。”
“再一抬头,两个人就抱在一起,在那哭,哭的撕心裂肺。”
季磊拿手抓了两把头发继续往下说,语气淡淡。
“爸爸杀了妈妈。”
“分尸丢弃。”
“这事,还能怎么结局。”
“收不了尾了。”
袁知踮脚踮累了,把手从关固安肩膀上放下来,斜靠在旁边的墙壁上,从兜里拿出烟,先往关固安面前递了递。
关固安拿了一根出来,没点,就叼在嘴上。
袁知看着只好把烟收起来,自己也没抽。
“我以前办过一个案子。”
这标准的故事开头,关固安回头看他。
但袁知却突然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