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还说不让自己为难,这寇老西儿,说话根本不算数!
他所提的问题,不是让自己左右为难,又是什么?
“寇某听说,上次契丹人攻入汴梁,十室九空。”早就猜到,高琼会做如此反应,寇准苦笑着摇了摇头,继续低声说道,“太尉家族,在汴梁城内,还算数得着的豪门了。不知道如果契丹人突破黄河,直扑汴梁,你们高家,有多少人来得及跟着官家的车驾一起走。更不知道,太尉家的产业,有多少来得及置换成细软,一起带到江南?”
“高某明白!”高琼听得心里发痛,咬着牙站起身,向寇准拱手,“真的有那么一天,高某只有战死于黄河边上,才不会坠了祖上的威名!”
“有太尉这句话,寇某就放心了。剩下的事情,且交给寇某。太尉尽管先回去安抚弟兄们。”寇准的脸上,立刻涌起了几分赞赏。也跟着站起身,向殿前都指挥使高琼拱手。
高琼向他行了个礼,默默地转身离去。
快步走出门外,目送着高琼的背影消失于霰雪之后,寇准的身躯,忽然弯了下去,嘴里紧跟着就发出了一连串剧烈的干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老爷!”管家寇安被吓了个半死,赶紧冲过来给寇准捶背。后者却轻轻用手推开了他,然后努力将身体挺直,一步步独自走回书房,“没事,没事,老夫被冷风呛到了而已。老夫……”
一句话没解释完,他又弯下腰,咳嗽声难以遏制。紧跟着,一股殷红色的血迹,就从他嘴角处淌了下来。
“快来人——”寇安吓得魂飞魄散,扯开嗓子高声呼救。寇准却一脚将他踹翻在地,一边暴咳,一边断断续续地呵斥,“混账,你还嫌城里头不够乱么?这种时候,老夫无论如何都不能病。”
“老爷——”寇安如梦初醒,爬起来,哭泣着搀扶住寇准的胳膊。
寇准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巴,憋住咳嗽声,举目四望。先将闻声赶过来的下属和仆人们,挨个用目光驱逐到一旁。然后才甩开寇安,继续迈步走向书房,一步,两步,三步,每一步,都在湿滑冰冷的的地面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脚印。
辅佐赵恒多年,他对此人的脾气秉性和行事作风,都了如指掌。
高琼和其他官员猜得没错,赵恒的确已经下定了决心准备南狩。否则,不会单独召见王钦若和升州太守刘元。
所以,这种时候,他无论如何都不能病倒,更不能露出半点软弱。
只要他能正常上朝,官家赵恒即便再急着走,也会装模作样地跟群臣商量。
那时,他就可以联合毕士安,一道据理力争,给于以王钦若为首的“南狩”派,当头一棒。
虽然即便在廷议中,驳倒了王钦若,也不会让官家彻底熄了临阵脱逃的心思。
但是,以官家的性格,肯定会犹豫上两三天。
而两三天时间,已经足够澶州那边对辽军进行一次大规模反击。
只要澶州那边,能打上一场漂亮仗,哪怕最终又被辽军扳平了回局。都可以极大的振奋军心和民心,同时也会让官家更加犹豫,此时此刻,“南狩”到底是不是一个聪明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