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是窦里正的掌上明珠!”韩青恍然大悟,讪笑着摇头,“抱歉,那天人太多,没仔细……”
他本想说,没仔细看你。话到了嘴边上,忽然又觉得不太符合现在的礼节。赶紧快速改口,“没仔细留意每一个人。所以刚才就没想起你的模样来!”
“小女子模样普通,韩巡检记不住才是正常!”少女却迅速咬住了他话里的语病,笑着轻翻白眼儿。
这话,韩青可没法接了。赶紧笑了笑,改变双方的关注焦点,“窦姑娘,不瞒你说,我在定安得罪了人,正在逃难。所以,没办法送你回家。接下来,你看哪里方便且安全,我先送你过去……”
没等他把话说完,少女已经果断做出了决定,“去坊州,子午寨,翻过山就是。我舅舅姓李,单名一个遇字。在那边做知寨,恰好与巡检是同行。”
知寨乃是巡检的别称,手下通常有数十至一百左右弟兄。如果韩青和她,能就近找到一个知寨去投奔,肯定不用再担心被黑衣贼追杀。
更关键是,巡检同时受县令和上级都巡检双重领导,不会完全受控于当地官员。如果李巡检肯仗义伸以援手,韩青的个人安全,无疑就多了一份保障。
至于安全得到保障之后,是抽身事外去周游天下,还是找张县令讨还公道,都太遥远,韩青眼下还顾不上去考虑。眼下,他最需要考虑的是,那位李知寨与定安县令,是不是同伙。
因此,稍作犹豫,他又试探着说道:“刚才抓你的那群黑衣人,不是简单的土匪。他们的真正目标是我。我得罪了定安县令和主簿,他们两个,跟那群黑衣人应该是一伙。”
“我听说过你的事情。”窦蓉接过话头,回答得依旧像原来一样干脆利落,“谣传你勾结一个姓刘的司仓,合伙盗卖了官粮,事情败露,畏惧潜逃了。但是,我不相信,我舅舅也不相信。你才上任几天?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让刘司仓舍了性命跟你合伙作案?”
话不多,却条理清晰!顿时,就让韩青对她刮目相看。
而少女窦蓉,远比韩青想象的聪明。笑了笑,继续补充,“那伙穿黑衣服的家伙,曾经说过,他们的上头出一千吊上等铜钱悬赏抓你。他们肯定是坏人。你被坏蛋悬赏,当然肯定是好人。要我看,他们才是盗卖官粮的贼子,你只是撞破了他们的阴谋,被他们栽赃反咬一口而已。”
“多谢姑娘!”韩青连续数日来仓皇逃命,从没找到机会替自己辩解。此刻听闻窦蓉剖析得头头是道,顿时心里发暖,笑着拱手。
而窦蓉,却误会他的意思。翻了翻眼皮,学着他的模样,含笑拱手,“巡检不必客气!你刚才舍命救我,我给你带路翻越子午山,乃是分内之事才对。”
“这?”韩青闻听,反而犹豫了起来。
子午寨距离脚下再近,恐怕也有上百里的路程。并且沿途全是险山恶水。万一被那群黑衣人追上,以自己的本事,很难保护得少女周全。
而掉头向西,少女再与黑衣人相遇的概率却很小。只要找到一个人多的堡寨,亮出其父亲窦尚和舅舅李遇两人名号,不愁没有地方上的头面人物挺身而出,主动一路护送回家。
“走吧,别犹豫了!你不会想丢下我,一个人走吧?做好事不能只做一半儿!这荒山野岭地,我自己走肯定不安全。还如不跟着你,一起去翻子午山!”少女窦蓉立刻猜到了他心中所想,狡黠地笑了笑,快步补充。
“这……”以韩青三十六岁的灵魂,怎么可能想不到,窦蓉的话,是为了让自己同意她给自己带路,寻找理由。然而,拒绝的话,却迟迟说不出口。
“走吧,别这啊,那啊的了。我一个小女子都不在乎,莫非你韩巡检,还怕我拐跑了你不成?”少女翻了个漂亮的白眼,低声催促。
旋即,抖动缰绳,带头前行。
一边走,一边断断续续低声补充,“黑衣贼人杀了我同行的家丁和丫鬟,肯定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我回家。”
“而我即便能平安回家,如果县令真的像你先前所说,是他们的同伙,我也甭指望官府能替家丁和丫鬟主持公道。”
“这样,我与其冒着被追杀的危险回家,还不如跟你一起翻越子午山。好歹,去了舅舅那边,还有机会给我家的人报仇!”
“多谢了!”韩青彻底没有了推辞的理由,低低道了一声谢,策马追上去,与少女并辔而行。
少女忽然又有些害羞,红着脸,轻轻垂下了头。
韩青忽然意识到,此刻不是二十一世纪。赶紧将坐骑速度放慢,与少女错开了半个马身距离。
这下,双方之间,终于避免尴尬。然而,从韩青的角度看去,少女背影愈发秀美挺拔。
山风徐来,吹动少女头上的青丝,被天空中落下来的月光照耀,飘飘荡荡,宛若铅笔速写出来的图画。
这一刻,漫天星斗也宛若灯笼,照亮二人眼前的山路,和年青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