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后,王翁已经能在院里自如走动。
下午未初时,院外有人喊:“这是王匠童家吗?有人在家吗?”
姚氏没从东厢房出来。
王翁暗骂句“懒妇”,牵着王荇出院门。
门前的东西道上,围了好些村邻和孩童。
原来是货郎进村了!
这货郎驱的是骡板车,径直从乡里赶来,脸上晒的通红。他的板车中堆满大大小小的竹器,席、筐、篓、篮应有尽有。车中央竖着几根竹搭的货杆,杆上挂的商品琳琅满目、花花绿绿,格外吸引妪、童!既有随风而转的染色风车、拨浪鼓、羽毛毽子,也有展开的彩色窗麻、绣花布囊,更有实用兼美观的竹笠、竹伞、彩色系带的圆头木屐、长皮靴子。
“是王葛小娘子、今年县里头等王匠童的家吗?”货郎客客气气问王翁。
“我是她大父。你是?”
“老丈,我姓刘,是乡里的货郎。我想每月从王匠童这里进一些竹器。”
王翁和虎头不愧是亲祖孙,这一大一小,鼻翼同时夸张的翕动,王翁腰上最后那一点不得劲,彻底好了!
货郎闻名而来收货,这明明是桩能让王户得益的大好事,姚氏、小贾氏却跟吃了苍蝇一样糟心。
因为君舅直接发话了!以后仍是王葛留家里干杂活,编竹器挣钱。合着姚氏二人争取的不必上山送午食的好处,竟让王葛拣了便宜!
气煞人!
夜里,东厢房,姚氏嗓门猛的提高:“谁知道真货郎、假货郎?人家滋个屁音就当真(针是吧?她王葛想种地就种地,想呆家里就撵我?凭什么?!我好歹是她长辈!咋就得事事让着她?”
“还花那么些钱买啥专门劈竹子的刀?镰刀不够她使吗?合着这家里就我们不配用钱,她一个没几年要嫁出去的女娘倒金贵上了!”
“得过一贯赏钱又咋样?我们又沾不上光!再说了,一贯钱够花一辈子么?这些年长房瞎的瞎,弱的弱,他们喝西北风活过来的吗?咱们替他们出的力,折算成钱也不少吧!合着我们这些只知道出力的老实人,就该只往外出、不往里进是吧?”
越骂越来气,姚氏拽开门、被王三郎拦腰扯回去,房门就这样咣当几下后,睡神王蓬又是第一个遭殃,被揍的嗷嗷哭,最小的王艾跟着嚎。
王竹把幺妹抱出来,怨愤的瞅向次大屋。
王葛不在屋里。她挑着水进院门,纳闷阿竹咋抱着阿艾站在院里,刚撂下桶,对方就过来把俩桶挨个踹翻。
“你干什么!”她急忙揪起桶,晚了,水淌的干干净净。
“都是你!凭什么一家人都得让着你?”王竹梗着脖子,真想补她一脚才解恨。
王艾再受惊吓,哭的更尖利。他急忙哄幺妹,一边委屈的自己抹泪。
王葛要不是顾忌小王艾可怜巴巴的,真想把桶扣王竹头上。
王三郎一瘸一拐的跑出来,把王竹往屋里拽,歉疚的扔下句:“三叔马上帮你挑。”
幸亏王葛没把三叔的话当真,东厢房的门重重阂上后,清早才打开。
王三郎被姚氏掐的不轻快,一直龇牙咧嘴的走路,走几步还疼得咝口气。
王翁老两口也一宿没睡好。新妇泼辣,但这是儿郎屋里的事,老两口咋管?管多了就结仇喽!
再者,王翁自觉这次确实理亏,他花了一百二十个钱,从货郎那买了篾具,这篾具就是给阿葛的,新妇觉得家翁行事不公,嚷嚷几句很正常。
还是他家二郎有本事啊!
小贾氏也嫉恨,恨的鼻子、嘴巴都不在一条线上了,但王二郎一记眼刀威胁过来,小贾氏立刻缩肩塌背,还得没活找活干的装勤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