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他人还没有离开殿中,身后就传来了瓶子摔碎的声音,以及一连串冰冷的呵斥。
旋即,求饶声传来。
管不了那么多,顾忠直接离去。
在他走后不久,被拉出殿中,正在打着板子的宦官惨叫着了一会儿,忽然就被拦住。
“停下吧!”
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穿着赭黄色的蟒袍,玉带高靴,面色温和:“犯了错误教训一番就是了,何必要了性命?”
“可这是殿下要打的……”
“照我的吩咐就是,殿下那里我自去承担。”
少年温声说着,不顾宦官感激的表情,不急不缓地迈入万岁殿。
“邸下!”
“邸下!”
所有人都恭恭敬敬的行礼,少年则微微颔首,嘴角留着笑,平静而又柔和,给人一种春风拂面之感。
尤其是经过刚才的一番暴雨,此时竟让这群人感受到了难得的暖意。
“你又何必犯好心肠?”孙可望抬眼见到儿子,刚浮现的笑容又立马收敛,沉声道。
“父王,虽说是卑贱之人,但到底也是一条性命。”
少年笑道:“圣君怜人,殿下本就不想要其性命,儿臣不过是听话罢了。”
“哦?”孙可望露出一丝笑意:“那我要什么?”
“您是要震慑某人,甚至向其表达心中不满。”
孙征灏轻声道。
对于这位世子,孙可望此时可谓是满意至极。
早年间的几位儿子,孙征淇,孙征淳,都早早的半路夭折,只有这三子寿长,度过了漫漫雨林,从而顺利成长。
与他本人狠厉的性格不同,这位世子性格温和,但又聪慧过人,年纪最小轻,但对于朝政事务极为精通。
这两年来已经登入朝堂,逐步涉及政务了,想来用不了多久,就能成为真正的君主。
他本人虽然杀戮重,但却是不得不行之。
东吁王国是封建国家,虽然灭亡了其国都,但各地却散着大量的封建贵族,割据一方。
作为客居之人,他若不是狠一点,根本就无法建立孙家缅甸王朝。
而这种灭门屠族的狠厉,又不能长久的贯彻下去,不然的话,整个国家上下只有恐惧,而无秩序。
朝廷的威严很难彻底扎根。
所以面对继承人,孙可望倒是希冀以柔和之道,与其相互补充。
一狠一柔,一暴一仁,中和一下,就能让江山顺利传承。
孙征灏年纪虽轻,但却满足了作为继承人的一切条件,自然备受宠爱。
“哈哈哈,没错!”
孙可望出乎宫女们意料,竟然大笑起来:
“那顾忠以公使自居,竟然要我儿去北京朝觐,简直是太过无礼,今日也要不表示一番,他还真当我是泥捏的。”
“今日进一寸,明日就敢进一尺。”
“父王英明。”孙征灏弄清楚自己将会娶一位名为公主,实郡主的女子,他倒是不吃惊:
“传闻这位绍武皇帝,不疼儿子疼女子,诸多公主都有食邑,公主府也富丽堂皇,居然舍不得亲女远赴万里外成婚。”
“有此一遭,倒是正常。”
“吾儿知晓就好。”孙可望沉声道:“这大明朝可是三百年来不和亲不割土,这位绍武皇帝却违背个遍,能得一个郡主,也算是不错了。”
孙征灏点点头,然后认真道:“孩儿这一趟去北京城,不仅要与读书的王弟们见面,更是想见识一下名扬天下的北京城,到底是怎样的繁华。”
孙可望闻言,为之一怔。
对于北京城,他根本就毫无印象,因为根本就没见过,但成都府繁华,昆明的富足,却让他梦中环绕。
相较于这两座城池,新京城虽然建立的还不错,但不及是一半。
“我儿去了北京,莫被浮华遮住双目,你要明白,我缅甸人少,中原地大物博,定然有许多吃不饱饭,你可招来一些,充实我国人。”
“孩儿明白。”
缅甸王朝属于小族临大族,汉人为首的功勋集团,撺掇了整个缅甸的权势,自然就会令人口占多数的缅族不满。
所以跟随而来的云南人都被称之为国人。
抱团是正常的,扩充国人规模,也是如此。
这边,顾忠坐上马车,离开了王宫,心有余悸:“这孙可望的脾气,倒是丁点也没少,依旧那么残暴。”
这时,耳旁传来了马蹄声。
掀开车帘一瞧,几匹骏马奔驰,一不小心撞倒了一摊位。
令人啧啧称奇的是,面对高头大马的豪贵人家,那摊贩却毫无畏惧,叉着腰谩骂道:
“当心伱的狗眼,撞到了摊位也就罢了,若是连小爷也撞到了,岂不是没命了?”
那骑马的人本来高高在上,用下巴看人,但听到这汉话,立马就猴急地下了马,忙恭声赔礼:
“抱歉,抱歉,今日时代是事急,冲撞了您老,您多包涵。”
说着,就递上了一袋银子,恭敬地呈上。
“哼,今日就饶你一回。”
那商贩这才罢了:“在内城之中可不比外城,若是惹到了事,怕是你家中都兜不住底!”
几个骑士忙点头,然后索性也不骑马了,直接牵起马就向前而去。
而人群也就一哄而散了。
顾忠看得津津有味,这才放下了车帘。
这件事表面上看起来很突兀,但实质上却是直接点出了一个群体:国人。
这些从云南跟随而来的汉人、蛮夷群体,随着缅甸的建立,他们自然就成了人上人。
有学问有本事的,基本上都成了官员,一些没本事的,或者身体残缺的,也被分到地和宅子,充斥新京城。
国人群体享受着大量优待。
例如缅甸版科举,占据人口数量不足一成的国人,却获得了八成的名额。
甚至国人终身世代免徭役。
刚才的骑士,虽然是高官之家,但必然是缅甸土人,即使再怎么位高权重,也不敢得罪国人。
国人群体关系复杂,得罪一人相当于得罪一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