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显敦此时五十有六,还是有希望的。
尤其是这希望还在内阁。
一想起这位曾经的同僚上官已经是阁老了,冯显敦胸中就有一股抑制不住地冲动:
我何时也能如此?
“冯兄,你这是?”
出现在阎应元面前的,则是一清瘦的身影,长袍布靴,戴着毡帽,衣着简朴,但却自有一番气度。
“回京述职。”冯显敦露出笑容:“昨个晚上递的牌子,三日后陛见……”
皇帝时间太紧,排不过来。
阎应元却心知,皇帝这是忙着钓鱼剪花,没空理会人。
“老兄这趟入京,怕是得青云直上咯!”
阎应元笑着恭喜。
巡抚为从二品,特殊的巡抚加兵部侍郎衔为正二品。
冯厚敦作为从二品的巡抚,升迁路径有四。
一是升为总督,负责两省或者数省军务,成为真正的封疆大吏。
二则平调入京,担任侍郎。
三则担任小九卿,如太常寺,大理寺平,国子监祭酒等,其原本是正三品衔,但绍武初年京官一律提了一级,变为从二品。
最后,平调到其他省继续担任巡抚。
按照官场的惯例,京官天然大地方官一级。
同样在官场上,只要不犯错,必然不会贬官,只能平或者升。
所以冯厚敦前三个选择,都是算升迁的,只有最后的平调最难受,因为这意味着他的前途到顶了。
可如果没人也就罢了,但他朝中有人,他自然想跨两步。
“总督?”
阎应元捏了下巴上的胡须,做出思考状:“冯兄,你不以军事专长,所以只能在内地。”
“如今朝廷三大总督,陕甘、两广、晋绥,三地皆有人选,实难为之。”
无论是孙世瑞,还是孙长舟,亦或者于成龙,都不是好相与的,其根本就竞争不过。
“依某之见,不如为一衙主官,小九卿也不错。”
冯厚敦叹道:“其也不遑多让啊!”
所谓小九卿,在明初即是詹事府詹事、国子监祭酒、翰林院学士、太常寺卿、光禄寺卿、太仆寺卿、尚宝寺卿、鸿胪寺卿、苑马寺卿九官,为从二品。
后来六部为八部,大理寺卿和通政使从大九卿沦落到小九卿,挤走了尚宝寺卿、鸿胪寺卿。
随后顺天府尹又挤走了苑马寺卿,成了小九卿之一。
大九卿为八部尚书及都察院都御史。
小九卿中,詹事府詹事、翰林院学士非庶吉士不可,顺天府尹是皇帝心腹,国子监祭酒负责会试,他更无可能。
太常、太仆、光禄,清闲之所。
如果是年轻官员,那就是磨资历,年纪大的则是养老。
而通政使和大理寺卿,竞争的太多,就连总督都想争,因为这是实权部门,曾经的大九卿。
“那倒是!”细细一想,阎应元觉得更难可能了。
如此一来,选择的余地并不多,只能为侍郎。
关键是,不是你能升到哪是哪,还得有官缺,一个萝卜一个坑。
“如今这京中形势,可是不太稳当。”
倏忽间,冯厚敦声音飘来,带着一丝灵活。
“呵!”阎应元随口道:“马马虎虎吧!”
“那我倒是可以在小九卿上待一待。”冯厚敦试探道。
“哦?冯兄想争取一番?”阎应元略显惊诧。
“我相信阎兄的本事。”
冯厚敦认真道,双目盯着阎应元,透露着真诚。
这一番话,倒是让阎应元有些呆了。
好嘛,你这是拿前途赌我是否能更进一步。
等个一年半载,他从群辅升到次辅,乃至首辅,那么让一小九卿升任总督,或者尚书,岂不是轻而易举。
“哈哈哈,冯兄既然信我,那阎某就与你一起赌。”
阎应元大笑一声,然后语重心长道:“假使我不应之,也不会让冯兄枯等。”
俩人双手紧握,一瞬间似乎又回到了当年守江阴城之时。
京城中的风风雨雨,又被一只看不见的手压下,天子脚下又恢复了往日的波澜不惊。
唯独官场上暗流涌动,形势迫人。
因为谁都知道,内阁不和,不决出个胜负来,是绝难罢休的。
内阁达成某种意义上的平衡后,暗地的争权却不停歇,只是更隐秘了些。
十月中旬,在京城下了第一场雪的时候,太子再次出京,担任川渝总督一职。
这是继陕甘、晋绥、两广之后的第四位总督,而且是四川和重庆那般的重地富地。
腊月,朱谋上书致仕,正式退出内阁。
几日后,次辅冯显宗也得到了同样的待遇,被迫致仕。
担任首辅的变成了群辅堵胤锡。
群辅的阎应元升任次辅。
朝廷大地震。
越王回京时,感觉京城变化太快了。
“朱谋那么快就下来了?才不到一年啊!”
几个兄弟聚会,越王忍不住感叹道。
卫王则随口道:“失了分寸,贪婪无度,能力与位置不匹,就是这等下场。”
“听说这还算好的,有始有终了一年左右,如果在前朝,啧啧——”
带着满心的惊叹,越王进了皇宫。
“这么说,你是想要库页岛?”
面对皇帝的问话,越王一口应下:“父皇,越国太小,多是草原,其地贫瘠一年一熟,如今地少人多,但日后就不行了。
北方的库页岛是极其适合的。”
朱谊汐也陷入到了思考中。
瞅着儿子那祈求的面容,他到底是有些心软了:“库页岛是黑龙江将军府发现的,也登记在册了,但越国确实苦寒了些……”
“这般,我将库页岛一分为而二,你与黑龙江各得一半,莫要多占多得。”
得一半也是好的。
“儿臣谢父皇恩典!”越王情不自禁,满脸惊喜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