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朱由崧点点头,脸上露出失望的神情。
这个位置是他特地选的,又阴凉,又靠近街面,能听到不少的有趣事,这是他蜗居王府几十年,第一次觉得民间生活如此有趣。
忽然,小门敞开,有奴仆来报,是潞王来了。
潞王朱常芳,是曾经与其一同逃到淮安的藩王之一,后来因为东林党曾经谋立其登基,被其不喜,派到了杭州。
南京城破后,潞王监国,但旋即又被拿下,一同被掳掠到了北京做了俘虏。
不过,在绍武皇帝收复北京后,两者的待遇截然不同。
福王朱由崧直接被软禁,弘
光年号也被废除,政治上废黜了其帝位,然后孤立,削弱其影响力。
而潞王则不同,虽然也是监国了,但那是被迫的,政治上威胁并不到,软禁三五年后就解放了。
且,其还经常来看他,聊天说事。
朱由崧当然明白,潞王是带着政治任务来的,目的也很明确,就是考察其心思,勘探动静,算是一颗棋子。
「侄子,我来看你了。」
一个月来了第三趟,潞王依旧显得很精神,手中还带着一捆大明公报,除了他,谁也带不进来。
潞王虽然也胖了些,但脸却显得很白嫩,四肢有力。
「王叔,你来了——」
朱由崧露出了真诚的笑容。
虽然明知道其目的,但他还是感到高兴。
「来了。」
潞王朱常芳叹了口气道:「你怎么还纵情酒色,这对身子可不好。」
「人生几十年,还得尽情享乐。」福王随口道:「我算是经历一遭,明白了事理。」
「况且,指不定多少人盼着我死呢!」
潞王闻言,一时间竟然有些默然。
虽然话很难听,但却是事实。
一个践位的藩王,无论在哪朝哪代,都收会受到迫害,像绍武皇帝那样养十余年的,倒是少见。
「当今仁厚,颇有光武之风,你肯定会没事的,安心点。」
潞王安抚道。
「王叔,我书读得不多,但明白你的意思。」福王点头赞同:「我这样的废人养着,我倒是舒服了,但心中仍旧有遗憾。」
「我兄弟数人,只剩我一人了,偌大的福藩,眼见着要断绝,这才两代人啊…」
「我怎么能甘心啊,王叔,死后该怎么去见父王?」
听得这话,潞王心有戚戚,肺腑之言,让人止不住得伤怀。
福王府在洛阳,只逃了一个朱由崧,然后抵达南京后至今,还没有一个子嗣。
在这种情况下,无子除藩这是理所应当的。
但福王却怎么也不想接受这样的结果。
因为这意味着,死后死去,根本就没人来宗庙里祭祀他们,只能在厚厚的族谱上见到他的名字。
无论是谁,都不想接受这个现实,即使是如今成肉堆的福王。
所以,他睁开眯成一条缝隙的眼睛,迸发出夺目的光芒,发出恳求:
「王叔,虽然我知道这不合规矩,但我还是想让你去向陛下请求下,如秦藩那样,将一皇子过继到我家。」
说着,他竟然直接抓住其胳膊,使出了吃奶的劲。
潞王一时间竟然挣脱不得。
他不得不放弃,坦然道:「福藩,你知道的,秦藩到底不同,皇帝根出其家,不会眼睁睁看着其绝嗣的……」
福王听闻,却没有放弃的打算,他抓着其衣襟不放:「不一样,但也不一样。」
到这里,他毫不顾忌道:「当年在南京僭越,朝廷还是有疙瘩的,这些年没发作,都是陛下的庇护……」
「但,这是个问题,到底是要解决的。」
「让一个皇子继嗣,那不就安生了?」
潞王听闻,本就挪动的脚步,直接停了。
他觉得,这确实是个好方法。
同时,作为中介人,他从中也能捞取不少的好处。
毕竟,相较于其他藩王,潞王府的赏赐是最低的,虽然说不上拮据,但却不太体面。
用度什么的,着实让整个王府低上一头。
「我去试试吧!」
潞王面露
难色,又一副纠结的模样,良久,他才应下:「你莫要托许多的期望。」
「我明白,我明白!」福王兴奋得点头。
「福藩后继有人,我就没白活那么久——」
两人又絮叨了一会儿,潞王这才火急火燎地离去。
潞王直接奔向了瑞王府。
作为宗正,瑞王威望高,且与皇帝亲近,是十分方便的对接人。
潞王明白,这事他根本就没多少插手的余地,当个传声的就不错了。
瑞王听明白后,捏着胡须就不松手。
良久,他才道:「我知道了。」
「潞王,你做的不错,这事我会呈给陛下的,你要去安抚他,这事不能急。」
而这时,福王府的消息就送抵了玉泉山。
皇帝闻言,眉头一皱:「怎么还是过继……」
而事实上,对于福王,他一直持冷处理状态的,毕竟其一把年纪了,待死后,福藩断绝,就告一段落。
不过,过继的话,也不算什么坏主意。
他儿子多,一个继承福王爵,顺便继承其近支地位,消弭威胁。
甚至还能安抚一下曾经的弘光老臣。
一举三得。
每当遇到问题,朱谊汐就喜欢咨询赵舒,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赵首辅缓缓而来,安坐而下。
「就是这样一个事。」朱谊汐淡淡地解释道:「福藩到底是于秦藩不同,按照朝廷的规矩,这般绝嗣的藩王,可是要收回的……」
「但陛下,大明三百年,也没有第二个福藩啊!」
赵舒开口就是历史:「永乐,宣德、天顺数代,宗室总是不得安宁,血脉不宁,以至于有禁锢宗室之事,无有屏藩……」
说着,他抬起头:「如果过继一个皇子入福藩,对于宗室们来说,可能消弭其怨恨。」
「毕竟,即使是太平盛世,绝嗣的藩王也不在少数,过继皇子虽然是下策,但也比香火断绝来得好,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