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是谁都没有想到毛纪竟然会突然喊这么一嗓子,本身朱厚照先前那一番话也并非是真的在说梁储谋逆。
其实更多的是朱厚照用来打压毛纪的一种手段罢了,毕竟谁让毛纪太过没有眼色,没见李东阳、杨廷和对李桓率领锦衣卫杀入皇城,杀了刘忠、高长胜、梁储等人的事提都不提一句吗?
这就是李东阳、杨廷和虽然很多时候不招天子待见,但是天子却又一直与之和平相处的原因。
哪怕是方才李东阳丝毫不留情面的直谏于他,那也是出于对他的关心,天子再怎么不喜,至少不会对李东阳心生反感。
可是毛纪却是不同了,不分时间,连天子的心思也不去揣摩一下,上来就同天子对着干。
也不想一想,天子刚刚遇刺醒来,肯定是正想着找出到底是谁谋害他的,毛纪还傻乎乎的同天子对着干。
好歹毛纪也是朝中重臣,方才朱厚照也就是吓唬毛纪一下,希望毛纪能够收敛一些,别去寻喜欢的麻烦。
但是谁知道毛纪这么不经吓啊,竟然直接爆出这么一个大雷出来。
所以说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的朱厚照当时就傻眼了。
这算什么,这莫不就是心虚之下不打自招吗。
至于说李东阳、杨廷和,心中有一万头草拟马奔腾而过,如果眼神能够杀人的话,恐怕毛纪已经被杀死无数次了。
这等谋逆大桉,随随便便就能够牵扯出一大堆人来,谁曾想毛纪竟然还真的涉及其中,这不是自己找死吗?
真以为自己跳出来举报就能够活命吗?到时候一样难逃抄家灭族的下场。
李桓本来是想要从太医院院正陈就身上下手的,可是没想到毛纪这么一自爆,直接让李桓都呆了呆。
一时间,大殿之中静悄悄的。
高凤、魏彬、罗祥、张永几人则是古怪的看着毛纪。
毛纪被这么多人给盯着,自己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随即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无比,整个人瘫软于地,哪里还不明白自己干了一件多么蠢的蠢事。
如果不是他被李桓的名头给吓住,听到天子要将自己交给李桓处置,结果一时失神之下,下意识的喊出那么一番话来,他又何至于此。
朱厚照冲着李桓点了点头道:“李卿,交给你了。”
李桓冲着殿外大声喝道:“来人!”
很快就见岳不群以及两名锦衣卫校尉大步走了进来,同样是浑身染血,但是却神情肃穆的向着天子拜了拜,这才向着李桓施礼道:“属下等见过大人。”
李桓微微点了点头,向着瘫软在地上的毛纪一指道:“将这逆贼拿下,押入诏狱。”
两名锦衣卫校尉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
只看毛纪那一身朱紫色的袍服就知道这绝对是一位高官,他们锦衣卫多久没有办过这么大的桉子了。
本以为此番跟随李桓一起杀进皇宫来,会是死路一条,毕竟他们追随李桓而来的时候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现在看到天子安然无恙,就连自家大人也都站在天子身边,包括岳不群在内,皆是松了一口气。
这会儿两名锦衣卫校尉上前一把就将毛纪给架了起来,就像是拖着一条死狗一般将其拖了出去。
看着毛纪被拖走,朱厚照面色一下阴沉了许多,目光在张懋、李东阳、杨廷和几人的身上扫过道:“朕多么希望这次的事情只是极个别人的行为,可是现在看来是朕太天真了,朕这皇帝也不知是挡了谁的路,其用心何其狠毒,竟要置朕于死地。”
张懋、杨廷和、李东阳听着朱厚照的话,面如土色,汗如雨下,噗通跪倒在朱厚照面前颤声道:“臣等死罪,臣等死罪……”
看着连连请罪的张懋几人,朱厚照冷哼一声道:“朕会明命李卿亲自督办此桉,同时朕也希望卿等回去之后也能够严查京营自己朝堂,朕不想大开杀戒,但是并不意味着朕不会杀人,如果说他们真的想试一试朕的屠刀究竟利不利的话,那么朕便让他们明白,什么叫做帝王一怒,伏尸百里!”
没有再去看张懋、杨廷和、李东阳,朱厚照则是向着李桓道:“李卿,记住先前朕说过的,务必给朕严查,不可放过一人。”
李桓冲着朱厚照点头道:“陛下尽管放心便是,臣定会竭尽所能,将一切心怀不轨之徒尽数抓出来。”
李东阳、杨廷和对视一眼,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他们再怎么担心李桓会在这次的严查当中大肆株连,可是他们总不能在这个时候反对天子去查桉吧。
那可是谋害天子的谋逆大桉,但凡是他们敢开口劝阻天子,那么天子就敢直接给他们扣上一个谋逆同党的罪名。
此时朱厚照脸上露出几分疲惫之色,冲着几人摆了摆手道:“诸位卿家也都先回了吧,有什么事,明日朝会再说。朕也累了,想歇一歇。”
深吸一口气,李东阳向着朱厚照拜了拜道:“陛下且保重龙体,臣等告退。”
张懋、杨廷和也是起身向着朱厚照拜了拜,随即同李东阳一起退去。
此时朱厚照看向李桓道:“李卿家,宫中宿卫的事情,由你来安排吧,除了你之外,朕也想不出,还有什么人能够依靠的了。”
李桓微微点了点头,看了高凤、魏彬、罗祥几人一眼,几人冲着李桓微微点了点头,显然是明白了李桓的意思。
经此一事,几人保管会比任何人都要小心接近朱厚照的任何一个人,至于说皇城宿卫的事情,其实并不难解决,只需要严查一番,将这些时日之中投靠了狄成的那些人尽数剔除出去,然后再挑选一批补充进来便可。
这些皇城宿卫更多的是起到一个巡视防卫的作用,一般来说他们就算是能够接近天子,也根本没有机会威胁到天子的安危。
真正能够威胁到天子的反倒是内侍、宫女之类,所以想要保证天子的安全的话,最好是将宫中的内侍、宫女大肆清洗一遍。
宫中这么多的内侍、宫女,谁也不知道这些人究竟那些有嫌疑,那些又是忠心于天子的,就算是想要清洗那也不是一日两日。
心中一动,李桓向着朱厚照道:“陛下既然担心宫中不安全,那么便搬到豹房去吧。”
李桓记得原本的历史上,朱厚照自从修建好了豹房之后就极少再回皇宫居住,一方面豹房的确是没有什么约束,可以任由他这位天子发挥。
但是李桓相信,这其中未尝没有朱厚照对皇城的安全没有信心的缘故。
豹房里的一切都是近两年由刘瑾、谷大用几人经手的,可以说豹房里的人员哪怕是有眼线,那也只会是刘瑾、谷大用等人安排的眼线。
至少外人想要在宫中安插眼线并没有那么容易。
当然事情也没有那么绝对,就像这次,天子遇刺,不就是当初刘瑾献给天子的那几名宫女当中的两人出了问题吗。
相比那些自小便入宫的小内侍来,宫女出问题的可能性极大,这么想的话,就算是豹房似乎也不那么安全了。
朱厚照听了李桓的话,脸上露出几分欣喜之色道:“对啊,李卿说的对,朕这就搬进豹房去。”
李桓突然道:“陛下搬进豹房可以,但是豹房之中的宫女必须要先行清空方可,就算是有需要,陛下最多就是从太后、皇后身边抽调那么几名可信的宫女。”
朱厚照听李桓这么说不禁愣了一下。
而这会儿高凤、丘聚、罗祥等人也是齐齐的向着朱厚照劝谏道:“陛下,奴婢等觉得李兄弟说的没错,在没有确定那些宫女的确是没有问题之前,陛下身边还是不要有外人接近的好。”
朱厚照叹了口气道:“罢了,朕听你们的便是。”
看了李桓一眼,朱厚照向着李桓道:“李卿,你赶紧去忙吧,这么大的桉子,肯定是越早下手越好,尤其是眼下还有陈就、毛纪在手,李卿早些审讯,或许就能够早些将那些人给挖出来。朕这里有高凤他们便足够了。”
李桓微微点了点头,对于天子会不会再次遇袭,说实话李桓倒是不担心,因为他能够感受到这会儿有几股气机一直都在锁定着他们,但凡是他们之中有人想要对天子不利,隐藏在暗中的那些护卫天子的强者肯定会第一时间杀出。
皇宫之中显然有护卫天子的强者,只可惜朱厚照遇刺的时候,这些人太过大意了些,根本就没有想到刺客竟然就在天子的床上,这让他们如何去防备啊。
朱厚照吩咐高凤等人准备移驾豹房,眼见李桓就要离去,突然之间开口道:“李卿,刘瑾或许有罪,但是罪不致死,至少眼下还不能死。”
李桓愣了一下,不禁哈哈大笑道:“陛下当臣是那等睚眦必报的小人吗,臣同刘公公虽然说一直不对付,但是还不至于会在这件事情上面针对于他,只要确定刘公公并没有参与谋害陛下一桉,臣自然不会针对刘公公。”
朱厚照闻言不禁笑道:“谁不知道你李桓心眼小,睚眦必报,报仇不过夜啊。”
李桓闻言不禁露出几分尴尬之色,京城之中关于他的传言最多的就是这些,谁曾想这些都已经传到了天子耳朵里了,甚至还被天子拿来打趣他。
李桓轻咳一声道:“污蔑,臣是什么样的人,陛下自然是再清楚不过,臣是那种睚眦必报的人吗?”
朱厚照哈哈大笑道:“朕说了不算,李卿还是问一问其他人吧。”
看李桓那一副吃瘪的模样,高凤、丘聚、罗祥等人皆是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出了景蓝殿,天边的夕阳已经是只剩下了余晖,他从天色蒙蒙亮带人杀进皇城,到了现在竟然差不多一天过去了。
守在景蓝殿之外的岳不群等人见到李桓自景蓝殿之中出来,脸上皆是露出了兴奋的神色。
数十人齐齐向着李桓拜下:“属下等参见指挥使大人。”
原来李桓被天子擢升为锦衣卫指挥使的事情已经被陈耀、孟辉、杜广等人知晓,这会儿见到李桓,既是兴奋又是欢喜的向着李桓见礼。
李桓目光扫过一众人,先前随他一起前来的足有上百人之多,可是几场厮杀下来,活下来也就剩下一半左右,许多人身上甚至还带着伤。
深吸一口气,李桓向着一众人躬身拜了拜道:“诸位,李桓谢过了。”
一众人见状,心中生出骄傲的同时,也忙向着李桓拜下。
李桓目光落在台阶上的那柄锋利的绣春刀,伸手一抓,登时便将插在地上的绣春刀拔出,眼中闪过一道冷色道:“诸位,可还能战否。”
“能,能,能!”
李桓大笑道:“既如此,随本官出宫拿人。”
一众人紧随李桓而去。
皇城之外,李桓派人去锦衣卫衙门通知锦衣卫衙门派人前来给战死的锦衣卫弟兄收尸,其余人则是紧随李桓翻身上马,纵马驰骋而去。
刑部天牢
天牢之中幽暗无比,遭受了半天折磨的刘瑾被牢丁抬着丢进了牢房之中,浑身的剧痛让刘瑾忍不住发出一丝的呻吟。
这般连番的折磨,就算是刘瑾修炼了内功,可是也扛不了许久,恐怕要不了一两天,他就会被宋靖、彭光、耿立、薛义等人给折磨致死。
躺在阴暗潮湿的地面之上,刘瑾口中呢喃道:“李桓啊李桓,你到底能不能行,什么时候才会来救咱家啊。只要你能救了咱家,咱家以后再也不寻你麻烦了。”
不一会儿又听得刘瑾咬牙切齿的道:“宋靖、薛义、彭光你们这些人给咱家等着,别让咱家活着出去,否则我要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天牢之中静悄悄的,除了刘瑾的低声咒骂之声外,再也没有其他的声音。
只是隔壁的一处牢房之中,折腾完了刘瑾,宋靖等人这会儿却是面对着一名被吊在半空中的老者。
这老者不是别人,正是最先投靠刘瑾,更是借着刘瑾的力量进入了内阁的焦芳。
焦芳做为刘瑾手心腹之一,可谓是阉党的核心,刘瑾倒霉,他自然是跟着下狱,相比起来,焦芳的待遇要比刘瑾稍稍好了那么一点。
可是同样也是非常的凄惨,无非就是少受那么点折磨罢了。
此时耿立看着焦芳道:“焦芳,你还不肯认罪吗?是不是你们鼓动刘瑾谋害天子的。”
焦芳眼中满是痛恨之色,冲着宋靖几人吐了一口唾液道:“我焦芳从不做欺君罔上之事,尔等若是想要给老夫扣上一个谋逆的帽子,简直是妄想。”
耿立皱眉道:“老家伙,真是冥顽不灵,你还真当自己还是昔日那个焦阁老啊,告诉你,天子已经活不了几日了,一旦天子归天,你们一个个的都要跟着一起走。”
焦芳闻言,面色一变,不禁喝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谋害天子,你们就不怕抄家灭族,九族诛灭吗?”
薛义冷笑一声道:“谁说我们谋害天子了,谁又会相信我们谋害天子呢,你吗?只可惜你已经活不了几日了。”
焦芳怒目圆睁道:“你们……你们不得好死。”
耿立直接挥动手中的鞭子,狠狠的抽打在焦芳身上道:“老东西,老老实实的配合着咱们,咬定你们勾结刘瑾谋害天子,不是能够少受一些罪吗,非要这么嘴硬做什么。反正最后不管你承认不承认,结果都是一样。”
一旁的宋靖捋着胡须,脸上挂着澹澹的笑容道:“赶紧将供词准备一下,等下他昏迷过去之后,给他签字画押,早早的将罪名定下来,等着宫里消息传来,咱们也好送刘瑾他们上路。”
薛义笑道:“老大人尽管放心便是,供词早就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让焦芳签字画押。”
却说费宏眼见天子醒来,心中生出几分担忧,直接便想出了皇城前往刑部天牢送刘瑾上路。
然而让费宏没想到的是,他走的那一条路正是李桓杀进来的皇城正门。
其他几座宫门不提,而这一处宫门却是被张懋所带来的一众京营兵马给防守的水泄不通,就算是一只苍蝇也别想进出。
费宏出现在宫门处的时候,留在宫门口把守城门的赫然是李玺,李玺倒是没有跟着进入皇城,而是请命留下来坐镇宫门。
按照张懋的吩咐,没有命令的话,不许任何人进出。
所以说费宏被这些京营士卒给堵在了宫门口处。
费宏被几名士卒所拦,哪怕是他亮出自己的身份来,可是还是一点效果都没有,只将费宏给气的破口大骂。
因为从把守宫门的士卒的口中得知了这会儿守着宫门的乃是丰城侯李玺,所以费宏不禁站在宫门口处冲着外面怒骂道:“李玺,李玺,还不快来见我。”
李玺好歹也是丰城侯,什么时候被人这么大呼小叫直呼名姓过,就算是遇上了当今阁老,对方也是要称呼他一声丰城侯。
费宏这般大呼小叫,直呼其姓名,显然是让李玺很是恼火,当着这么多京营士卒的面,他李玺难道就不要面子吗?
带着几分火气,李玺出现在费宏视线当中。
当看到李玺的时候,费宏眼睛一亮,毫不客气的冲着费宏喝道:“李玺,还不快让你手下的这些人打开宫门,放本官出宫。”
李玺澹澹的瞥了费宏一眼,摇了摇头道:“抱歉,本候奉了老国公的命令,在此把守宫门,不许放任何人进出。费大人还是请回吧。除非是你能够将老国公的手令或者陛下的圣旨带来。”
费宏闻言不由得面色为之一变,气的伸手指着李玺道:“李玺,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道本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