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他之所以能够从贵州龙场被调回京师,还获任一道监察御史的清贵职位,完全是因为李桓奏请天子的缘故。
知晓自己是因为李桓才被调回京师,王阳明自然是非常不解,因为他自问同李桓根本就没有什么交集,也没有什么渊源。
当初他被贬谪地方的时候,李桓都还没有入京,等到李桓入京了,他早已经在贵州龙场安顿下来了。
可以说如果不是李桓的名头太盛的话,王阳明甚至都不知道李桓究竟是何方神圣。
看着那圣旨,王阳明突然之间生出一个感觉,那就是自己之所以被调回,恐怕就是为了给李桓前往福建一行做一个副使。
说实话,王阳明对于李桓并没有什么异样的看法,至于说外界对于李桓的污蔑,王阳明自然是嗤之以鼻,孰对孰错,孰是孰非,他王阳明还是能够看得清的。
甚至因为他是因李桓的缘故才被调回京中,得以如了督察院,而督察院同李桓之间的纠葛,那是人所周知,可以说督察院之中的那些御史,十之八九都恨不得将李桓给弹劾落马,然后给他定一个抄家灭族的大罪。
可想而知这种情况下,同李桓扯上了关系的王阳明在督察院当中自然就成了一个另类的存在,不少人甚至暗中对其冷嘲热讽,也就是王阳明经历了一场贬谪,在贵州呆了三年,整个人心性早已经沉稳,对于旁人的看法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看着手中的圣旨,王阳明召来身边唯一的一名弟子徐爱道:“曰仁,收拾一下行礼,随为师前去见钦差李桓!”
徐爱看着王阳明手中的圣旨不禁道:“老师,您真的要接下这一份圣旨啊,本来您因调回督察院之事便被督察院的众人所误解,若是此番接下这一份圣旨,做了那李桓的副使,到时候只怕所有人都会以为您同他乃是一党。”
王阳明闻言不禁哈哈大笑,看了徐爱一眼道:“曰仁,为师行事,又何曾在意他人如何评价,若是他们认为王某是李桓同党,那便是吧!”
徐爱闻言冲着王阳明躬身一礼受教道:“弟子这就去收拾行李。”
当王阳明带着弟子徐爱出现在李桓面前的时候,李桓不禁颇为惊讶的看了王阳明一眼。
王阳明时年近四十岁,可是整个人看上去却丝毫不像年近四十许的人,精气神饱满,已然有了宗师气象。
“这是……”
李桓心中暗惊,都说京师乃是藏龙卧虎之地,但是李桓这段时间还真的没有见到过什么让他看不透的人,就算是有隐形匿迹的强者,实力也不比他强出多少。
但是这会儿看着王阳明,李桓竟然有一种看不穿对方的感觉,王阳明给你给李桓的感觉就如同一方深潭一般,深邃而又不可揣测。
就在李桓打量着王阳明的同时,王阳明同样也是在观察着李桓,李桓名声在外,哪怕是凶名,那也是知名度啊。
“好一个少年才俊,当真是国朝不可多得的人才!”
虽不知李桓才学如何,但是单凭李桓那一身天下罕见的武力,那也可以说的上是一代将才了。
可以说二人见到对方的第一眼的印象都非常之不错。虽然说李桓年不足二十,可是谁让他受天子宠信,小小年纪便身居高位,论及品阶更是远超身为监察御史的王守仁。
因此王守仁第一时间冲着李桓拱手一礼道:“下官福建道监察御史王守仁,拜见李大人!”
李桓见状忙大步上前冲着王阳明笑道:“李桓早就听闻阳明先生之大名,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
托住王阳明下拜之举,李桓一脸的笑意道:“此番能得阳明先生相助,福建之行当可无忧矣!”
虽不知李桓为何这般的热情,不过王阳明却是显得颇为平静,并没有因为李桓的礼遇而有什么变化。
“大人谬赞了,此番下官定会尽力辅助大人办好差事。”
看王阳明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李桓倒也没有生气,他是什么名声再没有比他自己更清楚的了,王阳明没有一上来便摆着一张脸拒之千里便已经是超乎预料了。
说话之间,李桓看了看,结果发现王阳明竟然只带了一名弟子,就连行礼什么的也不过是一个包裹不禁诧异的道“阳明先生,你的人什么时候能够赶到?”
只当王阳明的仆从应该还在后面,所以李桓询问了一句。
结果王阳明捋着胡须摇了摇头道:“此去只有下官与弟子徐爱二人,别无他人!”
李桓不禁一愣,随即笑道:“阳明先生当真洒脱,李某钦佩。”
说着李桓冲着王阳明道:“不知先生可能骑马否?”
王阳明微微一笑道:“诗书礼乐御射本就是我读书人的根本,阳明虽不比大人,却也能上得战马。”
李桓大手一挥道:“来人,给阳明先生备马!”
李桓已经看出王阳明一身修为高深莫测,就连跟在他身边的弟子那也是颇有几分修为,自然不会担心两人会因为骑马的缘故而受伤什么的。
很快众人翻身上马,就听得李桓一声令下,顿时浩浩荡荡数百人的队伍向着城门方向而去。
这一路上,李桓等人闹出来的声势却是不小,不少人都远远的观望着,尤其是那三百锦衣卫、一百精锐甲士更是让许多人看的目瞪口呆,至于随后的王命旗牌等旗号更是将李桓他们这一支队伍的声势提升到了极致。
真正出了京师,原本的热闹景象顿时消失,大队人马行进,哪怕是官道常年维修,所过之处依然是烟尘滚滚,不过半天时间,几乎所有人身上都布满了风尘。
真当古代的交通环境非常好啊,晴天的情况下就是烟尘滚滚,风沙漫天,若是赶上了大磅礴,那道路几乎是成了烂泥潭,难以行进。
所以说一个人远道而来,风尘仆仆那已经是运气相当不差了,至少没有赶上阴雨天气,否则那就不是风尘仆仆,而是一身的泥水了。
正常来说,如果李桓一行人想要在短时间内前往福建、江浙之地的话,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走京杭大运河一线,借助水路,直接便可抵达杭州府,进入江浙地界。
只是李桓却没有走水路的意思,反而是沿着官道一路南下,经保定府、顺德府,一路马不停蹄,除了必要的休息之外,几乎是没有怎么停歇。
大半个月之后,一行人便已经进入河南开封府地界,这一路之上,经过多日的相处,李桓同王阳明倒是熟悉了不少。
王阳明虽为博学鸿儒之士,可是李桓也不差啊,本身就曾经历过前世信息大爆炸的时代,如今更是有着过不不忘之能,这几年之间,李桓可不单单是习武,前身习文的习惯也是继承了下来,翻看了不知多少典籍。
因此在同王阳明的交谈之中,有意无意之间所流露出来的那种广博的学问以及对待一些问题令人耳目一新的见解让王阳明都大为惊叹。
虽然不敢说刷足了好感度,成为至交,但是李桓敢说,经过他这些日子同王阳明的交流辩论,王阳明对待他的态度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发生极大改变。
此时一辆马车之上,李桓同王阳明相对而坐,在二人面前却是一张棋盘,黑白棋子犬牙交错,可见两人在这棋盘之上交锋之激烈。
王阳明将一颗棋子落下,看了李桓一眼道:“李大人,你这一路上走走停停,照这般下去,怕是两个月都赶不到福建啊。”
李桓只是笑了笑道:“不急,不急,慢慢来,欣赏一下这一路上的风土人情也是不错啊。”
捋着胡须,王阳明澹澹道:“不知下一站,大人准备在何处欣赏风土人情呢?”
李桓笑道:“既然来了开封府,那么咱们总该去拜访一下那嵩阳书院,游一游那千年古刹,据说嵩阳书院乃是儒家几大圣地之一,与之毗邻的少林寺更是禅宗祖庭,阳明先生莫非就没有兴趣吗?”
听李桓这么说,虽然心中清楚李桓的目的根本就不是欣赏什么千年古刹,也不是去拜访什么儒家圣地,但是对于他这种文人来说,无论是佛门圣地还是儒家圣地,都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心思转动,王阳明微微一笑道:“李大人乃是钦差正使,王某一切听从李大人安排便是。”
说着王阳明看了李桓一眼,意有所指道:“刘公公所推新政,初心是好的,可是岂不知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许多益民之政经一些官员推行便一下变成了害民之政,这一路行来,料想大人也看的分明吧!”
李桓一子落下道:“阳明先生也说,新政无错,错的是这执行新政的官员,不是吗!”
王阳明听出李桓话语里的意思,喟然一叹。
一日后,一队人进入了登封县境,三百锦衣卫与百余甲士自有安排,而李桓则是带了十几名锦衣卫并王阳明师徒二人,一行人纵马奔着嵩阳书院而去。
嵩阳书院乃是天下有名的书院之一,虽然说早些年朝廷为了打击天下各大书院的影响力,嵩阳书院几度遭到毁禁。
可是自成化朝末期开始,嵩阳书院便开始再度发展起来,尤其是在孝宗皇帝在位十几年间,嵩阳书院在文官集团的扶持之下,蓬勃发展,一跃成为天下间有数的大书院之一。
进入这些书院有名士教导,更有朝堂致仕的官员宿老任教,有师资、有人脉,以至于许多学子纷纷前来求学。
渐渐的在朝堂之中隐隐形成一股潜在的学院势力,可想而知这些学子在这里求学,互为同窗,若是有朝一日能够高中,入朝为官,这便是天然的同党啊。
大明开国自朱元章起便大力推动科举教育,虽然说朱元章对于官员无比苛刻,但是对于教育的重视绝对是千古罕见。
甚至不惜给予这些读书人以极高的待遇乃至特权,经过上百年几代君王的努力,大明在教育方面较之历朝历代绝对走到了巅峰。
不过自朱元章开始,历代帝王也是一直不遗余力的打击书院教育,因为历代帝王很清楚,这种教育方式绝对是滋生朋党的温床。
嵩阳书院在这种情况下四度遭到毁禁,不过在经过孝宗时期的大力发展,如今的嵩阳书院占地广袤,建筑群落遍布,四方求学之士成百上千,怕是丝毫不下昔日嵩阳书院巅峰之时。
李桓就那么站在嵩阳书院入口处,看着那三五成群的求学士子结伴进出,一切是那么的宁静、祥和。
突然之间李桓看向正在打量着嵩阳书院的王阳明道:“阳明先生,你说大明自太祖开始,几代帝王封禁地方书院,此举是对还是错?”
王阳明显然是没有想到李桓突然之间问他这么一个问题,一时之间就算是王阳明也有些迟疑起来。
书院存在的好处自然是能够更好的教书育人,为国家培养贤良之才,这显然是书院的好处。
毕竟以往各类典籍在民间极其罕见,读书人想要寻一本书都要前往高门世家求取,那个时候书院的存在显然为许多求学的读书人提供了良好的读书环境。
有鸿学硕儒指点,有堆积如山的典籍可以翻看,书院的存在绝对是大大的促进了文化的传播与发展。
然而随着造纸术、印刷术的完善,再加上大明经过上百年不断的完善、发展各级官学教育,已经彻底的解决了读书人求学的困难。
这个时候书院的存在也就没有当初那么重要,反而因为极有可能会成为滋生朋党的温床而被朝廷禁毁。
李桓看着王阳明那一副迟疑犹豫的模样不禁笑了笑道:“想来先生你心中也明白这书院的存在于我大明究竟是利还是弊了吧!”
王阳明一声长叹道:“可是书院的存在本身是没有错的,错的只是其中的人罢了!”
李桓闻言不禁心中暗赞,不愧是五百年仅出的圣人,显然他对书院问题看得很通透。
书院没错,错的是那些进入书院求学的人,李桓敢说,这书院之中,至少大半的求学之人在前来书院求学之时,心思便已不纯。
要说大明亡于党争绝对是夸张之词,但是大明党争之烈绝对是大明亡国的一大原因,虽然说如今大明尚没有出现党争,可是文官集团一家独大的局面已经形成,再发展下去势必就是党争。
不得不说大明的文人真的很厉害,先是同武勋争,同心协力,借着土木堡之变一举将在朝堂之上同他们并肩而立的勋贵集团搞死搞残,彻底的打压下去。
没了武勋集团的约束制衡,文官集团迅速膨胀,逼得天子不得不重用宦官,于是文官集团便继续同宦官集团相争,镇压了宦官集团之后,放眼朝堂内外,天子、武勋、宦官皆已无力同他们相争,于是再无敌手的文官集团便开始玩起了窝里斗,内部分裂成几大派别,生生的将党争发展壮大,上演了明末赫赫有名的党争大戏。
其中最有名的当属东林党,而东林党便是由东林书院而发展壮大,最终成为主导朝堂乃至主导大明走向的一股强大力量。
看王阳明出神,李桓微微一笑道:“好歹也是传承了近千年的古老书院,虽几经封禁,但是几度起复,底蕴仍在,阳明先生可愿同李某一同感受一下此间书院之千古文化魅力。”
收回思绪,看了李桓一眼,王阳明轻叹一声,一边跟着李桓走进嵩阳书院,一边道:“陪你走上这一遭,也不知对这嵩阳书院而言,究竟是福还是祸。”
李桓闻言忍不住笑道:“太上曰:福祸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是以天地有司过之神,依人所犯轻重,夺人所算!”
此句出自《太上感应篇》,以王阳明之博学自然再清楚不过其中道理,也知道李桓说这话的意思。
所以说王阳明原本的忧虑随着李桓这话一出越发的深了几分,原本明媚的阳光,竹林掩映的庭院,乃至那三五成群结伴的文人士子,在王阳明眼中彷佛渐渐的多了一层阴霾之色。
李桓一身劲装打扮,而王阳明也是随意着装,在这尽皆青衫长袍的书院当中可谓显得极为另类。
因此当二人走进嵩阳书院,登时便引来了四周不少文人士子的侧目,甚至没等二人走进书院几步,便有几名身着青衫的士子冲着二人大步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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