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阴影中的人?
扶苏神色一动:“老师说的是,那个自咸阳城而来,却一直没有露面的景阳君?”
陈珂微微点头,他背着手,看着池塘中的鱼儿。
“不错。”
“胡川君只是一个愚蠢的、短视而又怯懦的人。”
“甚至我觉着很多事情都不是他的手笔,或许是被人给暗示了,或者被人给引诱的做出了这种事情。”
“一个愚蠢的人并不可怕,一个愚蠢而又怯懦怕死的人,就更不可怕了。”
“可怕的是一个聪明的、懂得隐藏的、或许还心狠手辣的人。”
陈珂转过头,骤然间莞尔一笑:“不过,也不必过多地关心景阳君,陛下那里,一定已经有了主意。”
他看向一旁站着的霍实、霍真二人说道:“你们也放心就是了。”
“我既然知道了赢沦会提前出手杀了方从,怎么可能不去救他呢?”
“不出意外的话,方从应该已经在州督大牢里面了。”
陈珂看向不远处,眼帘轻轻的低着,像是一片乌鸦的尾羽遮挡了他的眼睛。
“前两日我接到陛下的旨意,令我在夕日之前返回京城。”
“似乎是去往西域的冯劫归京了,还带回来了不少的好东西,这对于大秦来说是一个大事,是一个喜事。”
“对于我们蓬来洲来说,也是一个好事。”
“那些东西如果想要推广,第一时间内肯定是在蓬来洲内推广。”
“这也是蓬来洲身为“试点”能够得到的好处。”
“很多新的东西大秦并没有,从外面拿来之后,想要大规模的实验,一定是要找一个地方的。”
“这其中有风险也有际遇。”
陈珂转过头,看向站在一旁的霍实说道:“霍实,你可知道这其中的风险与际遇该如何选择?”
霍实微微颔首。
对于这些他还是了然于心的,没有风险就没有利益,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人凭空给你送来无数钱财的事情呢?
这是不可能的。
往往真的有空口白牙就要让你占便宜的事情,等到之后你会付出百倍的代价。
“风险与际遇并存,甚至风险越大,际遇越大。”
“总督是一个擅长博弈的人,但其实下官并不是。”
“所以如果是下官的话,大概会把控这种风险,哪怕是将一些东西让给周围的州,也不会去触碰。”
陈珂点头,他对与霍实的回答还是比较满意的。
他会在蓬来洲呆上几年,而这几年的时间,他会为蓬来洲带来无数的利益,而这些利益背后并没有风险。
因为陈珂会判断。
这是过往两千年的苦难给他带来的,并不是毫无代价的。
等到他走之后,一下子吞食了那么多东西的蓬来洲,就不太适合继续博弈了。
他需要静静地、慢慢的消化。
这也是为什么,陈珂会在隐隐约约中选择霍实来当做继承人培养的原因之一。
因为他需要一个十分沉稳、甚至性格中带着保守的人来担任总督,守护住他所带来的东西和利益。
而一个总督担任当地总督的时间,一定不会太长。
最多也就是六年而已。
第一年是给这些总督适应前任的政策、适应当地的环境、制定新的政策的时间。
其后的五年,刚刚好够一个五年计划的实行。
五年的时间对于大秦这个古代来说,并不能够实行太多新的东西,但已经足够了。
咸阳城
宗室府中
公子惠坐在那里,面前摆放着一个棋盘,棋盘上落着无数的棋子。
棋局错综复杂,就连极其擅长博弈的公子惠看到这棋局的时候,都是觉着有些手足无措了。
“唉。”
“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占,只是不知道那些人到底什么时候能够想通这一点?”
“过于痴迷权力,会将自己的一切都给葬送在其中啊。”
他摇了摇头,看着坐在身边观察棋局的子婴说道:“子婴啊,你觉着现如今天下局势如何?”
子婴坐在那里,板板正正的,像是一个守旧的老夫子一样。
“启禀叔祖,孙儿觉着如今天下局势在两个人的身上。”
“这两个人就是如今风云变幻的核心。”
“其一是陛下。”
“其二是奉常、中牟县伯、蓬来洲总督陈珂。”
“陛下乃是定海神针,将一切变幻都是定在原地,让这些风云不能够侵害到大秦分毫。”
“而陈奉常则就是风云本身,他变幻无穷,为大秦带来无穷无尽新鲜的事务。”
公子惠看了子婴一眼,眉宇中带着满意与好奇。
“哦?你是这样子看的?”
“那你对陈珂,有什么看法?”
子婴微微的沉默片刻后,叹了口气。
“其实孙儿看不懂这个人,他实在是太变幻无穷了。”
“但有一点是一定的,陈珂正在逐步的改变大秦,甚至随着大秦的接纳速度和改变,他的那些“变法”的措施一定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快。”
“他方才到大秦的时候,只是印刷术与造纸术,他就用花费了一年半的时间。”
“而如今又是一年半,他却已经拿出了“州”、“地方官制”、“小吏”、“地方百家宫”、“以民为吏”、“九品官制”等等措施。”
“这些措施有的还在施行之中,有的尚且在萌芽里。”
“而这些其实都是关系到最基础的朝廷架构,孙儿觉着他在为大秦塑造一副骨架。”
“等到这些骨架安装好了之后,他可能就要塑造筋了。”
“筋之后,就是肉、而后是样貌等物。”
“越往后这位陈总督的速度就会越快,甚至将我们这些还沉迷在过去的人远远地甩在身后。”
公子惠看着坐在那里,面露难色的子婴,微微的叹了口气。
“宗室之中的那些人,竟然还没有你一个小孩子看的清楚,真的是让人很心痛了。”
他伸出手抚摸着子婴的脑袋,而后轻轻的说道:“你切莫忘记了今日的事情,若哪一日我没了,那就轮到你来掌控宗室府这一艘大船了。”
子婴坐直身体,而后微微行礼,带着些孩子气的眼睛中,充斥着责任与肃穆。
此时他已经不是孩子了。
“定然不会辜负叔祖的托付。”
公子惠欣慰的笑了笑,而后看向远处那充斥着腐朽气息的屋子。
那是他提前为自己准备好的送葬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