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这么说,章莹莹还是忍耐不住,挠了挠被海水打湿的头发,三两步钻到后面船舱里去。
刚进舱门,她猛又回头,盯住罗南:“我怎么就不放心呢,千万别折腾,ok?”
罗南很无辜地看她:这都是什么话!
明明是武皇陛下安排的。
罗南一派坦然的态度,多多少少还有点儿迷惑性,再加上高涨的好奇心驱动,章莹莹最终还是去找自家老板了。
前甲板上只剩下罗南和蒙冲。
后者在未被问询的时候,便保持着静默,如同一座雕塑,就算是大浪拍上来,也纹丝不动,除了偶尔闪烁红光的身躯,再没有任何招眼的地方。
罗南不说喜欢,但更习惯这样的氛围。他眯起眼睛,感应开始聚焦,指向阴沉天空中、云层深处。
那里,“云母”的特殊架构,正播散开来,覆盖了越来越广阔的云层区域,也与海里的巨量生灵,形成了更为密切的“双向”联系。
罗南的实验,为什么要转到海上来?
因为只有在与大量生灵高频、密集、重复的“联系”中,已经触碰到原型生命层基质构形边缘的“云母”,才有进一步自我改造的空间。
这也是幻想种实现“跃升”的基础。
参考幻想学派的理论和资料,罗南知道他该做些什么:稳稳扣住“超构形”理论的基石,不急于谋求高端的结果,而是在物质基础层面进行设计、逐级演化、广泛观察和筛选。
罗南此前做得很到位,凭借半残的云端生物脑阵列,一步步推导演化磁光云母的基本结构,并形成“云母”这种阶段性成果。
但再往下走,特别是在观察和筛选上,要想保证实验环境,拿到足够的基础数据,真不是容易的事。
“磁光云母”作为幻想种,其理想成长环境,是亿万高等智慧生命的的集体幻想和信念投射。就算这些基础工作,已经由高度概括的构形做了一些替代,可需求就是需求,不可能完全替换掉。
单凭沙滩上那几十号人,实在不足以支撑起必要的环境条件。
若把实验放在蒂城那样的超级大都市,人口当然要更密集,但罗南实在不好意思在普通人身上做这种危险性未知的试验。
而且,现代人多数心绪复杂多变,思维轻而不厚,对一个初生的“云母”来说,真未必是好的资粮。
把实验挪到海上,海洋物种平均心智水平,当然比大都市差了不止一截。可作为地球最大的统一生物链,在大量畸变种的强悍欲望本能基础上,进行“实验室型”的理想化梳理整顿,基本是说得过去的。
事实也正是如此,随着“云母”投下亿万条“操纵线”,对海洋生灵不间断地“摩挲干涉”,在其结构系统中,一种微妙细密,超越了设计结构功能本身的“特质”,如同摩擦产生的电火,骤然出现,又倏乎闪灭。
而随着时间推移,也随着间或出现的、具有较高灵智水准的畸变种群,渐渐由少到多,次第吸聚,“电火”出现的次数正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存在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并同时与物质和精神层面干涉,形成“滋滋”的杂音。
这种微弱的灵波,在物质层面,很快就淹没在混乱的大气环境中,唯有在精神层面还有少量痕迹,但它们作用的层次极高,绝大多数都在渊区,只有极少量因为亿万条“操纵线”的存在,不可避免地泄露到精神海洋之中,又很快湮灭。
在罗南“眼中”,这种灵波生成和湮灭的过程,一直都在放射着复杂而独特的光芒。大胆去考虑的话:
这个,或许就是“磁光”?
磁光云母的“磁光”?
究竟是事实还是臆想,需要罗南做进一步验证。
可就在这样一个初见成效的阶段,实验设计之外的“怂货”,啊不,是“因素”出现了。
罗南必须要分出一些精力,对这种意外因素进行辨析,评估它对这一系列实验的影响。
如果没有大的干扰,也就算了;
如若不然……当然要尽快处置才好。
对那个被武皇陛下称为“怂货”的超凡种级别强者,罗南至今不知道它是哪个,找不到其具体所在,可要说对那位全无认识,也不尽然。
在罗南看来,那边的特点其实也挺好辨认。
这位“怂货”,虽然是预先就在大量鱼群、畸变种身上做了手脚,把收集到的情报以类似无线电的方式全方位扩散传播,再行接收,让人无法测定它的所在。
可是,情报的收集、聚合与发送,终究不是这些海洋生灵的天然能力,想要它们完成这项工作,或多或少都要进行一些改造的。
类似这样的情况,一些教团组织,比如天照教团那两位,包括罗南有时候,采用的是信众之法,即以精神层面的“信力”为基质,搭建起一种纯粹精神领域的超联系结构,然后再下渗,共享信众的感知框架,达到“尔见即我见”的效果。
信众式的“超联系”,是相对内敛的,如果“神明”只是单纯、单向地利用“信众”的感知,而不发生频繁、强势的干涉,就是罗南也很难察觉到。
走在大街上,一望可见谁是谁家教团的,谁是谁的信众……反正罗南做不到。
但在“怂货”这里,显然没有采用这种方式。罗南举目所见的这些海洋生灵,接受的改造,却是相对比较“外向”的……
至少罗南觉得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