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克兰德圣乔治区,戴着纱帽,散发着少女气息的梅丽莎,从出租马车上跳下来,然后转身对马车的方向微笑道:“谢谢你泰伦,这次长尾岛的游学让我收获很大。”
泰伦也从马车上下来,他多少有些腼腆地挠了挠头:“对我来说,收获也很大。”
他没有想到,哥哥霍伯特和姐姐唐娜,就那样不声不响的在罗思德群岛建设了一个令人向往的国度。
两个年轻人说了几句话,再次告别后,泰伦登上马车离开。
梅丽莎进了租来的联排别墅,刚进门,她就看到班森拿着一封信坐在沙发上发呆。
她摘下纱帽:“谁寄来的?”
“哦,瞧啊,我们的梅丽莎旅行回来了。”班森立即微笑道。
“是游学。”梅丽莎纠正道。
班森一只手依旧拿着那封信,一只手给梅丽莎倒了杯茶水:“对,是游学。”
接着他问:“长尾岛怎么样?真的有传言中那么好么?你们这两天的吃住是怎么解决的?”
“比传言中更好,那里……那里充满了生机!”梅丽莎形容道。
她喝了口茶水又回答:“我跟同学们的吃住全部由长尾岛总督府解决,他们承诺只要是大学生到长尾岛游学,他们都会免费提供食宿。
“而且因为泰伦的关系,我们还被霍伯特夫妇邀请去总督府用餐,唐娜小姐也来了。”
他们对自己招待热情得有些过分,梅丽莎严重怀疑,霍伯特公爵他们已经知道了自己正在跟泰伦恋爱。
“被你这么一说,我都想去看一看了。”班森随手摸了摸发际线略高的头发道。
梅丽莎微笑道:“我听说只要手持南拜朗公国发放的学生证,就能自由出入长尾岛,等我拿到了新的学生证之后,我带你去。”
目前鲁恩几所大学的搬迁已经基本上接近了尾声,在1月初的时候,还发生过教授辞职,学生退学进行抗议的行动,但听说辞职的教授和退学的学生都被警察押送去了南大陆。
去过一次南拜朗公国的师生也就不再抗议了,因为南拜朗公国的环境没有传言中那么恶劣,也没有传言中那么危险和荒凉。
“也许我很快也能自由出入长尾岛。”班森扬了扬手里的信道:“这是南拜朗公国外交部刚刚给我发来的邀请,希望我能去担任外交部的副部长。”
梅丽莎一愣,首先想到这会不会是泰伦的主意,但紧接着她又想到,如果是泰伦的主意,他一定会提前向自己透露一些消息。
梅丽莎回想了一下这几天泰伦的反应,他好像并不知道这件事。
想到这里,梅丽莎看了班森一眼:“你打算去试一试?”
“是的梅丽莎,这是个机会。”班森无奈地笑了笑:“成为了政府雇员后我才发现,普通人晋升的通道十分有限。
“而部长、副部长之类的职务,完全是给政党们和贵族们准备的,甚至‘世袭部长’的情况也很常见。
“有时候那些卷毛狒狒的指挥实在令人啼笑皆非。”
班森十分郑重地道:“我打算请几天假去看一看。”
而且过几天开学后,梅丽莎就要去南大陆上学了,他也去南大陆工作的话,兄妹俩还能有个照应。
梅丽莎对此十分支持:“去看一看又没有什么损失。”
同时她打算明天问一问泰伦,看他是否知道些内情。
次日,班森穿好了正装,提着手杖乘坐出租马车来到,南拜朗公国在贝克兰德的办事处。
在说明了来意后,班森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到“伯爵之光”乘坐传送阵前往南大陆。
对于这样的交通方式,班森感觉十分震惊,在工作人员提醒必须签署保密协议的时候,他才突然想到,昨天问梅丽莎是不是乘坐飞艇往返长尾岛的之后,妹妹只是微微一笑说:不是。
当时班森还奇怪,不是乘坐飞艇的话,怎么可能几天的功夫就能往返长尾岛?
现在他终于知道梅丽莎是怎么前往长尾岛的了。
跟班森一起去南大陆的,还有一批移民,他们普遍都穿得破破烂烂,有的看样子还是流浪汉。
班森在一开始在对传送阵的惊讶后,迅速恢复了健谈的本色,跟移民们聊了起来。
他了解到,目前贝克兰德有大量的工厂没有订单,工厂主们不得不裁撤了许多工人,这让很多人失去了收入来源,甚至连面包都买不起了。
至于工厂为什么会缺少订单,班森十分清楚,因为间海南岸的工业区沦陷,鲁恩的工业体系不再完整。
除了军用的物资之外,很多工厂都面临着配件短缺的情况。
不是没有订单,是那些订单根本无法如期完成。
同时班森意识到,目前贝克兰德的粮价十分便宜,这些移民连面包都买不起的话,确实在贝克兰德已经无路可走了。
而粮价之所以这么便宜,完全是因为“公爵粮行”放出了大量粮食的结果。
年前班森还担心,随着战争的继续,贝克兰德会不会发生有钱也卖不到食物的情况。
可是几大粮商向“公爵粮行”发起的挑战,却让班森彻底打消了顾虑。
这场商战在新年期间,一直被大家津津乐道,“公爵粮行”开业没多久,粮商们就开始大量收购“粮行”比市场价低的粮食。
很多市民和需要大量粮食的作坊、工厂,怕低价的粮食被收购一空,也参与到了这场抢购当中。
当时很多人都判断,“公爵粮行”很快就会陷入无粮可售的窘境。
哪知道很快“粮行”竟然开通了夜间售粮的服务,员工们分为三班,日夜不停地销售粮食。
接下来事态的发展就越来越魔幻了,整個贝克兰德所有的粮仓都被填满,许多市民的家里都堆积着够吃一年的粮食。
可是“公爵粮行”的粮食依旧没有涨价,也一直在24小时销售粮食。
除了几位大粮商,其他人或者工厂逐渐退出了抢购的热潮。
粮商们也不知道是哪来的钱,总之他们的收购一直持续到新年前几天,竟然一直都能从“公爵粮行”收到大量的现货粮食。
直到有位大粮商宣布破产,这场粮食大战才结束。
之所以破产是因为,贝克兰德的粮价因为这场商战已经降到了战前的水平,而且还在持续走低。
而在商战前期的时候,却是以战前水平两倍到三倍的价格收购的,这消耗了粮商,以及支持他们的贵族们大量的资金。
据说到后来粮商们手来的粮食都没有地方堆放了,就租了一些便宜的厂房,随地堆放在屋内。
后来连厂房都租不起,就随意搭了个雨棚,堆放在院子里。
但因为市民和需要粮食的工厂里也有足够的存粮,所以粮商们的粮食滞销,打折减价也卖不出去,最终破产。
直到新年期间,才从殖民地传来消息,罗思德群岛和东拜朗积压的粮食都被一位神秘的买家收走。
无一例外,那位神秘的买家要求殖民地的粮商们,对于此次交易保密,如果违约要进行巨额的赔偿。
所以当贝克兰德的粮商们发电报、派人来打探消息的时候,并没有得到准确的情报,这使得贝克兰德的粮商们发生了严重的误判。
这时候大家才明白过来,“公爵粮行”以极低的价格,在殖民地收购了海量的粮食,并用了南拜朗公国的船不停地运往贝克兰德。
(因为大家并不知道传送阵的便利,所以以为那应该是用南拜朗公国的船只进行运输,所以各大粮商们都没有察觉。)
班森在内心是十分赞赏“公爵粮行”这种行为的,自己赚了个盆满钵满的同时,还极大地打压了贝克兰德的粮价。
其实谁都知道在战争开始后,贝克兰德不是没有粮食,这是粮商们一直在人为制造稀缺性,所以粮食的价格才一路上涨。
如果没有“公爵粮行”,贝克兰德的粮商们一定会趁着间海南岸的战线失守,民众们恐慌的时候,再次提高粮价。
知道“公爵粮行”的背后老板是霍伯特的班森,现在终于明白,“公爵粮行”的运输途径是传送阵,这可比轮船,甚至比飞艇的速度快多了。
在跟移民的闲聊当中,班森还打听到了南拜朗公国的移民政策,到了南拜朗公国后会给发帐篷、发粮食、发种子。
听上去是挺美好的,美好到班森都怀疑这会不会是一场骗局?
可是对于已经走投无路的人们而言,冒这样的风险也是很值得的,如果只是个骗局,那么对他们而言,这仅仅是死在贝克兰德的街头,还是死在南大陆的区别。
如果是真的,那就代表着新的生活。
很多之前曾经拥有过土地的移民直言,如果真的能分到地,这次他们是说什么也不会卖掉自己的土地了。
这时候不远处的移民官冷冷地道:“任何人都没有买卖南拜朗公国土地的权力,只能出租或者租用。”
班森微微一愣后微笑道:“这倒是个好主意。”
他发现其实防止土地兼并的方法很简单,只是没有人愿意这么做。
或者说很多时候贝克兰德的绅士们都清楚问题该怎么解决,可是没人去做,因为那会伤害到一些人的利益。
随着传送阵的开启,当班森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身在南大陆。
当看到安热卢如火如荼的大建设的时候,他就知道这批移民赌对了,就算没有土地,没有粮食,这里需要这么多工人,有足够让他们生存下去的机会。
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班森在一间不大的办公室里,见到了南拜朗公国外交部的部长,奥黛丽小姐。
“外交部大楼还没有建好。”美丽动人的奥黛丽微笑着解释道:“我们暂时先在这个院子里办公。”
班森点点头,办公条件是艰苦了一点。
“正好今天处理一起对外交涉的事件,我们一起去现场吧。”奥黛丽想看了看霍伯特给她推荐的第二个助手的能力如何。
班森提起刚刚放下的手杖:“好。”
奥黛丽邀请班森共乘一辆马车,后面还有几名工作人员和几名警卫,各自乘坐一辆马车。
马车上,班森赞扬了安热卢的大建设,认为这座城市很有活力。
奥黛丽对于班森的第一印象还不错,首先交际能力很不错,不像是多菲斯先生,有时候一整天都听不到他说话的声音。
要不是知道那是位“摆渡人”,又十分了解南大陆的情况,奥黛丽一定会认真考虑霍伯特给她安排这个助手的用意。
其次是班森有一定的保密意识,没有主动问这次行动的具体内容是什么,只是在聊安热卢城的情况。
等出了安热卢城这个大工地后,奥黛丽才解释今天要对外交涉的事件。
原住民的聚集区现在正在扩建,但是南部的一部分原住民却找来,并提出了严正交涉,说南拜朗公国夺走了他的亲人,首领则说抢走了他的属民。
班森点点头:“我听朋友提起过,开发殖民地很容易跟原住民发生冲突。”
他昨天决定来南拜朗试一试之后,就立即拜访知道南拜朗公国一些情况的朋友,又去图书馆查了一些资料,尽自己最大努力地做了些功课。
“你可能不太了解这里的情况。”奥黛丽微笑道:“在去年的时候……”
她简单说了一下建设原住民聚集地的初衷和过程,因为她也参与过这个项目,所以对原住民聚集地的事情十分清楚,也知道这件事情的要害,所以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说明白。
班森这才知道,那个原住民聚集地真的是在为原住民提供生存空间,不是他朋友说的那样,是把原住民圈禁在一起,让他们在贫瘠的土地上自生自灭。
这时候班森再去考虑原住民首领的诉求,立即意识到:“那个首领并不是因为我们抢夺了他的属民,才向我们提出抗议的。”
奥黛丽很满意地点点头:“没错,根据我们的分析,这个首领的诉求其实是希望我们无偿地帮助他去开发领地。”
班森终于明白双方的矛盾点在哪里:“他们既想让我们帮他们开发,还不想接受我们的管理!”
奥黛丽干脆问:“对此你有什么解决方案么?”
班森陷入了沉思,大半分钟后,他才突然微笑道:“或许我们可以跟他们签订一份协议,帮他们开发领地后,他们要用一些我们需要的产出抵债,偿还我们改造的费用。”
“这个方案我们跟商务部的同事们讨论过。”奥黛丽道:“他们对土著们是否能按照协议偿还债务表示担忧。”
其实商务部的原话是:这笔开发的费用极有可能会打水漂。
班森意识到,这是奥黛丽在考自己,于是他不再试探,而是说出了自己想到的最佳方案:“我们可以邀请那名首领,以及他的家人在安热卢担任公职。”
他微笑道:“就告诉土著们,这是我们的规矩,既然想要让我们帮他们开发,就要让他们的首领留在安热卢。
“要留下这位首领的原因是,我们对于原住民的生活习惯并不了解,希望他能担当我们的顾问,随时处理相应的问题。
“有首领留在安热卢的话,基本上就能避免双方发生冲突,这样对大家都有好处。并告诉他们我们只相信这位首领,不相信别人的权威。
“那名首领出于顾虑,一定不愿意来安热卢城,这样他的属民们就看清楚了首领其实是想为自己争取利益的事实。
“原住民们对外的矛盾,就会转变为对内的矛盾,想来他们一段时间内都没工夫再来打扰我们了。
“如果首领一家真的愿意来安热卢,那就不是我们外交部的事情了。”
而是要派人迅速占领那片领土,迅速组织统治原住民的新政府。
“这个主意很不错,一会儿我们就用这个方案。”奥黛丽在内心给了班森一个很高的分数,她和她的团队商量出来的方案跟班森的想法差不多。
班森内心松了口气,知道自己通过面试了。
之后两个人才真正开始了闲聊,在马车上可以看到路两旁一片片的帐篷,目前的建筑材料只够建设安热卢城,村镇的房屋建设可能要到两三个月之后才开始。
在这之前,移民们都要住帐篷。
有的则就是住草棚子,因为这些帐篷都来自长尾岛和南拜朗的工厂,目前需求太大,一时之间无法提供足够多的帐篷。
不过在冬天来临前,起码会让所有人住上帐篷。
来到原住民的聚集地后,班森听着奥黛丽对这里鱼塘和牧场的介绍,再次感叹南拜朗公国政府解决问题的方式十分巧妙。
当得知这一政策是霍伯特提出的时候,班森首先想到的是自己那些卷毛狒狒一样的上司。
此时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鲁恩的官员们根本不了解普通人的生活,能指望他们提出一些照顾到普通人利益的议案么?
之后的谈判跟预想中一样顺利,成功把原住民首领提出的不合理要求,转变成为原住民内部的矛盾。
首领对鲁恩人本来就没什么信任可言,当然不会去安热卢。
此时南拜朗公国的战略重心不在这个方向,所以奥黛丽也没有利用自己的能力,促成合并那片领地的行动。
之前提出过抗议的原住民们开始质疑他们首领的目的,而本来就有私心的首领,不管怎么解释,这样的事情都难以解释清楚。
他最终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用强硬的手段保障自己的权威,但这样注定会让他逐渐丧失属民们的信任。
中午,外交部人员们就在原住民聚集地用餐,当地的镇长杀了两条鱼和一只羊款待大家。
因为事情圆满解决,所以用餐时的气氛十分热烈,起码两三年之内,南部的原住民是没工夫来骚扰这个聚集地了。
对于炖鱼和炖羊肉的用餐方式,班森感觉十分新奇,虽然这样吃看上去很不绅士,但味道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