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星点头又摇头,不待刘宴再问,先开口:“刘大人,外边传说的与你有恩的故人,其实不是高财主,是我母亲吗?”
这个女孩儿并不想提及她的家人,刘宴默然一刻,点点头:“是,我当年因为触怒晋王被囚禁在晋王府,与来修屋舍的匠工你母亲结识,多亏你母亲关照,才保住一命,离开晋王府后,便再没见过。”
十几年了,终于再听到了她的消息,也知道了她的姓氏。
越女。
眼前这个女孩儿对过去的事似乎没有太大兴趣,哦了声,只问:“那你对我们墨门是抱有善意,一直在呵护吗?”
刘宴收回追忆,说:“我对墨门没有善意,我也没想要呵护墨门,墨门勾结叛贼,戕害太子,谋乱天下,十恶不赦。”
货棚下的气氛顿时有些凝滞。
七星问:“那刘大人为什么包庇高财主,这么多年不诛而杀之?”
刘宴竖起的眉头又放下来,轻声说:“墨门有罪,有些墨徒也是受害者,比如你母亲,身在其中被裹挟,我想要为她洗脱污名。”
所以他是为了给她母亲洗脱污名?七星看着他,似乎不知道该欢喜还是恼火。
“刘大人,你说的不对,不是墨门有罪,是个别墨者有罪,他们做了错事,不该整个墨门,甚至墨圣承担污名。”她说,“所以,我也是为洗脱污名而来。”
刘宴皱眉:“要洗脱污名就要把墨门交出去。”说到这里看着这女孩儿,眉头再次放下来,出事的时候她还是个孩子,不知道怎么东躲西藏活下来,“你现在什么都不要做了,且听我……”
七星打断他:“我不会听你的,我更不会把墨门交出去。”
刘宴将茶杯放下:“你莫非以为当了这个掌门很厉害?你知不知道,你们墨门千疮百孔人心各异?你知不知道,高财主一直要用我除掉你?如果不是那日我认出你像故人,你此时此刻已经在大理寺大牢了!还有,你还敢跑到皇宫里去,你知不知道都察司无处不在,你知不知道当年就是他们铲除了墨门?那天你就要与霍莲碰面,如果不是我及时拦住他…”
“我都知道啊。”七星接过话说,笑了笑,“不过,如果你与我母亲没有故交,你也抓不住我,我最多是成为大理寺通缉的犯人,而不会在大理寺的牢房。”
又补充一句。
“也不会在其他任何牢房。”
意思就是说她宁愿杀人,也不会束手就擒。
“你!”刘宴站起来,这女孩儿说话性情真是强硬,跟她的母亲真是半点不像啊。
“刘大人。”七星说,“我们墨门的事你就不用过问了,我自由分寸,千疮百孔我会修复,高财主我会处理,你先不要惊动他。”
刘宴看着她,问:“你这是在安排我做事?”
七星点点头:“你不是要报恩吗?”
报恩就是要听她的话?这女孩儿怎么想的?刘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神情复杂,是,就算是如此,也不能如此直白,什么都不问,什么过往也不感怀。
她听到这些事,最后就只有一个念头,安排他做事?
这孩子……
“还有。”七星看着他,说,“我母亲不是身在其中不知善恶,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毅然为之赴死,毫不犹豫,且不后悔,刘大人,你不在墨门中,不要以己度人。”
说罢屈膝一礼。
“盯着我的人太多,我不便久留,告辞。”
刘宴看着这女孩儿转身,但又转回来,从一旁的货架上抽出一卷线。
“多谢刘大人。”她又看着他说,“让我知道我母亲的一些事。”
说罢再不停留离开了。
刘宴站在货棚里久久未动。
“她一定是像她父亲。”他说。
原来她的情郎是这样的吗?
刘宴有些想笑,然后果然笑了,笑着笑着又停下来,眼神悲戚。
“也谢谢你让我知道。”他低声说,“她叫越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