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三痦子深知,从古至今,大户人家招奴仆最好都是家生子,再不济也得时自小买来的,用着才放心。
大内之中更是如此。
前朝刘瑾三十多岁进宫,魏忠贤四十岁进宫,在本朝就见不着了。
包括那位李公公在内,本朝中年再进宫的十分少见。
加之这位王公公轿子的彰显的身份不凡,冯三痦子哪里猜不到,这位没鸟的爷,定然是前些年,以太医之尊自愿净身入宫,成为小佛爷面前红人的王承德王公公。
王公公居然也来自己店里头吃鸭子,冯三痦子顿觉蓬荜生辉。
但还不等他大喊“我就是冯记东家”,王公公大轿就蹭蹭往胡同里赶去,不一会儿便停在了冯记门口。
冯三痦子连个鳏夫都不是,没有婆娘,也没有一儿半女,现今身旁只有一个远房侄儿。
此时守店的便是这个侄儿。
说起来,冯三痦子也搞不懂,自己这个本家侄儿怎么混到了这等地步,要来老北京投靠自己。
冯三痦子的老家在北直隶河间府诗经村。
冯家是村中大户,家境富裕,有旱地3亩,是村子里面第四富裕的人家……
好吧,村子里排老四,倒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
可再是如何,也比自己这个在皇城根儿卖早点的瘸子强。
但谁叫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呢?
据说自己那个远方堂弟,冯家顶梁柱冯春棠前些年科举落榜,居然疯了!
他嚷嚷着什么“黄巢做得,老子做不得,洪秀全做得,老子做不得”,吓得一家人鸡飞狗跳。
再后来,这一大家子就卖田卖地,搬走他乡,没了消息。
直到去年,才有一个侄儿拿着族谱和信物跑来北京找冯三痦子,说是活不下去了,请伯父收留。
冯三痦子见这孩子机灵,甚是喜爱。
基本上是当亲儿子在养,准备让他养老送终了。
这侄儿也能干,不仅仅十三四郎当岁的年纪就明事懂理,还将一家店铺打理的井井有条,甚至连那几个刀法出众的片鸭师傅都是他去牙行访来的。
花的工钱才与普通大师傅相仿。
虽说多半是运气,可运气好,这也是侄儿的能耐不是?
正是对侄儿器重,冯三痦子担心他恶了大人物,连忙喊道:“国璋,国璋,来贵客啦!”
接着,他连忙跪在轿子前,结结巴巴地道:“草民冯三,是这间店的东家,草民见过王公公,王公公吉祥!”
王公公是何等人物?
那可是小佛爷面前仅次于李莲英李大总管的存在。
就算如今小佛爷失了势,那也不是寻常人等能够得罪的。
君不见之前给王公公打前哨的小太监都如此蛮横?
王公公捏死自己一个卖鸭子的,和捏死一只蚂蚁差不多。
冯三痦子紧张地连说话都磕巴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王公公居然没有什么架子。
他钻出轿子,一把拉起了冯三痦子,深色略带紧张地问道:“老板,你这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