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算这些军队平时就存在,只是不叫军队罢了。但此时再纠结这些没啥用,苏轼只是想不明白,朝廷官员就贪图荣华富贵,你凉王的手下难不成都是圣人?如果是,这些圣人是咋教出来的呢?
“图,都是人,没人不喜欢荣华富贵,否则大家就全不用干活了,但可以把程度限制在可容忍范围内。就拿工程兵里的职务举例吧,有班长、队长和区段负责人,这些都是官,拿的工钱比别人多,权利也别别人大。”
“可这些好处不是白拿的,手下人出了问题,不管是谁的错误,官员都要担负一部分责任。轻的要扣钱,重了会免职甚至挨鞭刑。另外这些人也不是因为诗词做得好才当官,他们需要有过人的本领。每个工种需要的本领还不一样,假如让一个泥瓦匠去绑钢筋,他还没手下人干的利落,不出事儿才怪。”
“如何挑选官员是个技术活,带兵打仗的就该像王大一样经验丰富、修河铺路的就该像王七一样精于此道。如果把他们俩互换一下,很可能仗也打不赢、路也修不好。”
“目前朝廷里就是这个样子,大家全是靠经史典籍背的好、理解的透彻出仕,说啥都懂点,但很少有人能精通一项技能。就算精通了,也很难被安排到合适的岗位上。再举个例子,沈括沈仓司,他的长处不是守卫边关,也不是管理粮仓修补路桥,而是奇技淫巧。子瞻兄怕是还没见过沈大人制造出来的飞机,能带着人在天空翱翔两刻钟不落地,堪比飞鸟。”
“俗话讲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官员就是将,百姓就是士兵。官员没有和职位相应的技能,人品再好、诗文再美,也不会让国家长盛不衰、百姓生活富足。但要是把这些官员放到馆阁中去研究经史典籍、放到报馆去撰写文章、放到学院里去教授学生,就适得其所了。”
在洪涛看来,苏轼是越来越上道,提出的问题也越来越务实,不再是虚幻的理念之争。这时就能再卖把力气推销自己的办法了,不管会不会产生共鸣,都不会再有骨子里的抵触。
“……朝廷官职升迁也有政绩考核,若如晋卿所言事事连带追责,谁还肯为国效力?”苏轼并不太认同洪涛的办法,觉得这么弄太严苛、太打击积极性。
“可是工程兵和合作社里还是有很多人拼了命的想当官,哪怕丢了官职,也会想办法努力表现,争取再获得入选的机会。子瞻兄所说的朝廷政绩考核,其实只是徒有其表的名字,实质上还是几位上司说了算。只要上司说成那就成,没有啥政绩也是成。要是上司不喜欢,有政绩也得不到重用。这一点不用小弟多举例,子瞻兄自己也该深有体会。”
在这一点上洪涛更有发言权,自己就是活生生例子,堂堂一位剿灭敌国的军队主帅,只是因为上司不喜欢,就只能守在河边玩泥巴。
如果苏轼说自己情况特殊不算,那他本人也是例子。只要是当过几任地方官的人,有一个算一个,谁敢拍着良心说没有过此种感触?
“……这就麻烦了,谏台、言官、各路帅司、吏部都不能做到慧眼识人,仅凭晋卿一个人辨明是非,一州一县可以,怕是一路都很难顾得周全。”
苏轼小小的拍了一下良心,就发现还真没法反驳,事实如此。当年自己在杭州可没少受吏部打压,裤衩带都快累断了也没得到啥好评。反倒是没有啥做为的几位同僚,凭借着工作之外的本事,获得的评价比自己高的多。
但这是个死循环,总不能让皇帝挨个监察手下的所有官员,那皇帝估计也没人乐意做了,上任两年肯定累死。就算皇帝身体好累不死,可皇帝监察的公平不公平谁来保证呢?这一点要是不解决其它的都是枉然。
“很好办,分皇权,让皇帝没有任免官员的权利。而后增加一个机构,让来自全国各州县的代表来决定谁来宰相、谁来当尚书,各路也是如此操作。当官员的任免不再由上司说了算,这个死结就解开了。下一步子瞻兄肯定要说如此一来,没了上下尊卑,国将不国,地方官肯定不会再听朝廷和皇帝命令。其实这种顾虑也有办法避免,咱们用过饭再聊如何?”
这套东西洪涛都快说烦了,平时在学院里讲课时要说、促进社开会要说、与身边的人也要说、时不时还得和长公主描绘描绘未来,现在苏轼又是这一套。
按照以前的经验,初次接触不宜讲得太多,消化不了就会抵触。今天已经讲不少了,到开封还得好几天呢,留着点干货慢慢来吧。要是真被掏干净了,自己在船上想躲都没地方躲,那该多尴尬。
可能是洪涛高估了苏轼的自我修正能力,也可能是高估了自己的人格魅力和感染力,反正开封东水门已经历历在望,有关未来朝廷构架的问题还没聊完,连一多半都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