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点,别弄断了……你们爷俩真是有耐心,这么细的钢条全靠手工打出来的?”
王鑫并没遭到虐待,也没挨批,他正趴在一副放大镜跟前,拿着工具对那个圆盒子下毒手呢。把里面的各种小齿轮、小轴承、小钢丝圈圈全拆了出来。
洪涛则趴在桌子另一侧,举着放大镜大气不喘的盯着看,表情比王鑫还紧张。每拆下来一个部件,就用镊子夹起来仔细看,口中不住的赞叹。
刚才他不是发怒,而是惊喜过望所致。王鑫兜里揣的圆盒子是个钟表,准确的说是机械表,用发条驱动、利用游丝和摆盘代替重力摆的机械表!
但和后世的钟表不太一样,它是十二进制的。表盘上有十二颗金钉代表十二个时辰,两颗金钉之间有七根金丝代表八刻钟,也没有秒针和分针,只有一根金针,指在哪儿就是什么时刻。
早在金明池时期,洪涛见识过王大头打造蒸馏釜的手艺后就和他聊过机械钟表的问题。后来王大头展示的手艺越来越精细,洪涛还很认真的建议,说他最好当个钟表匠,不该当金银匠。
王大头认真了,觉得替儿孙多学一门手艺很必要,有段时间没事就缠着洪涛要钟表的设计思路和图纸,没事儿就偷偷琢磨。
洪涛是真没指望王大头能成功,同样的建议和图纸还给过犹太工匠,只当是个执念,时间一长自己都忘了,没想到真弄出来了。
洪涛会造钟表?那是不可能的,他从来也没干过这个行业,甚至很少接触。不过小时候他和很多男孩子一样对机械非常着迷,家里凡是和机械沾边的东西都愿意琢磨琢磨。
和很多男孩子不一样的是洪涛胆子更大,不光琢磨还动手拆。因为他有个动手能力同样出色的老爹,以及老爹身边那一群动手动脑能力更出色的大学老师。
小学期间他就拆过两台座钟和两台闹钟,最开始连拆都拆不利落,往往搞一半就拆不下来了。姥姥姥爷发现了只是骂一顿,父亲回来批评两句,还得帮着把闹钟装上,一边装一边讲原理。
这种纵容很快就转化成了变本加厉,四年级左右洪涛就能熟练拆卸座钟了,小学毕业前闹钟也被攻克,不光拆,拆完了还能装回去,只是精度没谱儿,不是快就是慢。
在这期间他还试过用电池和小电动机代替发条与重力摆驱动座钟,折腾了好久以失败告终。但老爹说这是好事儿,有想法就该想办法实现,不试试怎么知道对错呢。失败的过程就是接收新知识、纠正旧认识的过程。
可惜洪涛并没把对钟表的兴趣持续太久,也没立志去做个钟表匠。当他接触到更有意思的航模之后,马上就把钟表扔到了一边,还偷偷拆卸钟表里的齿轮去做航模的变速系统,也算没白感兴趣。
不过老爹说的很对,失败的过程确实接收了新知识,至少钟表的结构和原理他大致搞明白了,照猫画虎弄出来的图纸骗不了后世钟表匠,还蒙不了古代的匠人吗?哪怕是最原始的重力摆座钟,放到宋代也是高精端神器,精密的不得了。
但他低估了古人的动手能力和毅力,王大头就剩一只手了,愣是在孙子和徒弟的帮助下,利用几年闲暇时间,硬生生把图纸复原出来了。
而且王大头跳过了相对容易的重力摆座钟,一步到位直接做出了游丝摆盘钟表。准不准先不提,光是游丝、摆盘、擒纵轮、擒纵叉这些零部件的制造精度,就已经把钟表制造业的大门一脚踹开了。
在这之后技术结构门槛已经不存在了,只需在工艺、材料上下功夫,就能让钟表越来越准、越来越小。
“不怕,我和翁翁每个零件都造了好几个,以游丝最多。它用不了二三个月就要更换,不然每昼夜能差大半个时辰。”
王鑫的年纪注定没有王大头的沉稳,越说让他慢点越要显摆显摆手艺,问啥说啥,不问也说,生怕别人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