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让洪涛不得不佩服的是,王二居然把合作社也搞出来了。这玩意她只在自己讲的故事里听说过,实现的难度可想而知。
福州地区的土地兼并现象更严重,大部分可耕地基本全掌握在地方豪绅和官宦人家手中。山地和丘陵占了很大比例的福建路本来可耕地就少,这样一来靠租种生活的佃户就非常多。
他们辛辛苦苦劳作一年,交完地租和各种税赋之后,发现家里的粮食吃不到明年夏收,还得去山里找各种野菜充饥。
穷则生变,很多人不得不离开家乡讨生活。靠海的出海、不靠海的就去经商,反倒造就了一种不太以学问高低、只看挣钱本事大小的文化氛围。
王二就从这些中小商人下手,鼓励、组织一村、一乡的商人群体集资或向邮局贷款,在各自的家乡购买或租种相邻的田亩,雇佣当地穷苦佃户形成一个个农业合作社,大面积种植甘蔗。
合作社的佃户们没有土地,也不单独劳作,而是几家、十几家共同耕种、除草、熬制土化肥、收割。
同时再与商人们合股开办小型压榨作坊,等甘蔗收获之后榨成汁送到福州城外的大型制糖厂去。这个厂才是王二说服商人们投资的关键,它能出产白如雪、甜如蜜、没有任何杂色和杂味的白糖!
糖厂关键技术来自洪涛,但关键原材料产自遥远的济州岛。鲸鱼骨粉是非常好的吸附剂,能去除甘蔗汁中的色素,最主要的是成本便宜、加工方便、产量大,能够支撑糖厂的正常生产。
白糖最终会按照商人入股的多少分配售卖量,谁家投钱多谁家得到的白糖就多,自己想办法卖掉,能赚多少钱就得凭本事了。
赔钱?那是不可能的。为了一斤白糖商人们互相之间能捋胳膊挽袖子动武,生怕自家分少了,没有百分百赚钱的把握谁会去费这个力气。
但真正受益的并不只是投资的商人,佃户们只需像平日一般劳作,顶多在收获季节把甘蔗运到作坊里榨成汁,糖厂自然会有车马来运走。
换来的收入比一家一家分别耕种地主的土地多的多,且都是现钱,没有任何斤两、匹尺、成色克扣。
这样一来当地的地主可就不乐意了,尤其是大地主。他们发财靠的是剥削佃户,土地再多没人耕种也不会出产粮食。现在这么多佃户成立合作社自己干了,没人可剥削还当个屁地主。
更让地主们恼火的是糖厂还请了讼师,专门替合作社的佃户们租买土地、签订合约,想从讼师身上多坑一文钱比登天还难。
你还别想仗势欺人,走官方渠道,从县太爷到州府就没一个向着你的;玩黑道,糖厂里有专门的保安队,那些人啥活儿都不干,整天起早贪黑的训练,还配有弓手,专门就是为打群架准备的。
谁敢欺负合作社,这些保安队就会伺机报复。有本事你一辈子别出村,出来轻则打断胳膊腿,重了连尸首都找不到。
这时候官府又开始装孙子了,任你怎么告也没结果,除非能抓到行凶之人,否则还得判你个诬告良民,先打二十板子再罚钱。
最让人难以忍受的还不是肉体伤痛,而是精神折磨。福州日报太缺德了,谁家找合作社和糖厂的麻烦它就揭谁家的短儿。
先帮你家在报纸上算笔账,把历年该交的税赋和实际交的好一通比较。然后再把家丑给你抖落抖落,恨不得往上挖穿祖宗八代。弄的你在村里、县里、州府根本抬不起头,搞不好还得吃官司。